八歲,顏爺爺帶著阿玉去了安平城,他在他們出發的三天前就被爺爺送進了皇宮。阿玉也許永遠不知道,三天前的那個夜晚,他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想要把她酣睡的摸樣印在腦海裏。睡夢中的阿玉就像一個紅紅的蘋果,圓圓的臉頰粉粉嫩嫩,有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的衝動,她的手裏還緊緊攥著他送她的那枚羊脂玉蝴蝶。
蓮嬤嬤是趙子瑜母親身邊的老人,自阿玉一出生就被趙子瑜留在了她身邊,阿玉離開,蓮嬤嬤當然也是要跟著去的。聽著趙子瑜再三的叮囑,蓮嬤嬤笑成一朵花,連連應聲道:“二公子放心,老身一定照顧好二夫人。”
趙子瑜的臉上飄過一朵紅雲,聽到“二夫人”這個詞心裏就像打翻了蜜罐,是啊,趙子玦不是也一直叫阿玉“小嫂嫂”嘛。眼前突然閃現出阿玉聽到趙子玦叫小嫂嫂時那張糾結又無辜的小臉,他不由悶悶的笑出聲來,阿玉,你一出生就打上了我趙子瑜的烙印,這輩子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八歲男孩鳳眼微眯,他的笑臉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很——魅惑。
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分別就是十一年。趙子瑜成了太子伴讀,在變幻詭譎的朝廷和暗藏殺機的皇族爭鬥下與太子李楨並肩作戰。李楨長他兩歲,生母睿孝仁皇後早逝,他的父親獻帝並不是一個長情的君主,如果沒有嫁入趙家的皇姑姑和他母族林氏的庇護,恐怕他的太子之位早就會落入貴妃所生的三皇子手中。
兩個同樣倔強的孩子,兩個同樣過早品嚐親人辭世,兩個同樣過早成熟過早獨立的孩子很快就親如手足。習武、讀書、學習權謀之術。。。。。他們如履薄冰的在皇宮這個世上最冷酷最大的監獄中相攜而過。十一年,每天都要應付著來自各方的算計和培養自己的勢力。
在眼線密布的深宮大內,趙子瑜無法給阿玉寫信,即使隻有隻言片語,落在有心人的手裏也會使他們萬劫不複。他隻有在趙子玦進宮時才能等到關於阿玉的信息。
聽子玦說,阿玉給名不見經傳的“香煞人”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碧螺春”,從此他隻喝國公府送來的碧螺春茶。
聽子玦說阿玉大病了一場,差點送了小命,他恨不得肋下生出雙翅,立刻飛到她的身邊,可是他走不了。獻帝在早朝上又提重立太子之事,國公府和林府都如坐針氈,他除了要幫助李楨想出對策這外,還要鼓勵他勇敢的麵對涼薄的親情。
聽子玦說,阿玉有了一個叫琉珈的好友。正感到疲憊萬分的趙子瑜有了絲絲欣喜,有了琉珈,即使自己不再她的身邊,她也不會孤單了吧。
十三歲時,他急需戰功來穩住自己和李楨的位置,於是他跟著叔叔一起出征嶺南。嶺南對於大周來說無疑是一塊極難啃的硬骨頭,這場仗整整打了近二十年,自己的父親就魂斷在那片土地上,叔叔也是三進三出,每一次出征嶺南都要耗上五六年的時間。
臨出發前,他回了一趟國公府,在和爺爺徹夜長談之後,趙子玦神秘兮兮塞給他一個信封,還擠著眼睛再三重複說,這可是小嫂嫂寫的哦。看趙子瑜麵無波瀾,趙子玦覺得無趣,打著哈欠就回去睡覺了。
他剛一轉身,趙子瑜就跑到回廊的拐角處,就這小廝手裏燈籠的光亮拆開了這封信。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這是阿玉的字,風骨秀美卻透著一股韌勁兒,收筆的時候並不像顏爺爺那般鐵畫銀鉤,而是飄逸的一提,十分的瀟灑。不管這詩是寫給誰的,反正趙子瑜認定了這就是阿玉寫給他的,濃重的夜色裏,他狹長的鳳眼似繁星般的璀璨。
嶺南征戰六年,相持二十餘年的嶺南之戰終於以大周的勝利宣告結束。回到京城,他已經退去了青澀,十九歲的趙子瑜橫掃嶺南,成了大周曆史上最年輕的驃騎大將軍。鮮衣怒馬,無數京城的女子為之瘋狂。可是,他隻有一個願望,一個無比急切的願望,那就是見到阿玉。
那株小心翼翼的護送至京城的紅豆樹在趙子瑜一路上的悉心照顧下慢慢的恢複了在嶺南時的長勢。十月的京城已有些微涼,他把這株紅豆移到了暖房裏,再有三年阿玉就及笄了,到時候希望可以湊夠九十九顆紅豆為她做一隻步搖。
時候已是十月,還有一個月就是阿玉的生辰,他錯過了十一年,如今局勢趨於平穩,自己是不是可以去一趟安平,是不是可以見到可愛的小未婚妻了呢?
阿玉,時隔十一年,我見到你要怎麼做?
是微笑的看著你,還是把你摟在懷裏?是輕輕牽起你的手,還是直接把你擄回京城放在我的身邊?
想到這裏,趙子瑜輕輕拂過紅豆樹橢圓形的葉子,輕柔的像是拂過情人的臉龐,狹長的鳳眼流轉出攝人心魄的力量,十一月,會注定會讓人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