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軍閱到將要結束的時候,楚莊王自任指揮,喊了聲:“向右轉,一個一,一個一……”前行數裏之地,來到襄江邊上,繼續喊他的口號。
晉靈公見台下觀眾竟敢罵他可惡,勃然大怒,命令彈鳥的改作彈人。那彈丸如雨點一般飛向人群,眾人躲避不迭。
車夫羊斟,因為沒有分到羊肉,兩軍陣上,將戰車趕到楚軍陣中。元帥華元慌了,連叫停車,羊斟斥道:“嚷什麼嚷,分羊肉的時候你做主,現在老子做主!”
眾武士聞聽大王有詔,自屏風後跑步而出,眾達二百餘人。
楚莊王緊鎖雙眉說道:“把這第三方隊的全拉出去砍了!”
眾武士兩兩一對,將這一百二十三位奸臣拖出大殿。在拖的過程中,大殿上一片哀嚎、求饒之聲。
一殺便是一百多人,且被殺者不是邑宰、縣長,便是大夫、將軍。這樣的殺戮,莫說在楚國的曆史上,就是整個春秋戰國,乃至夏、商、周三代,是絕無僅有的事情。不說一般官員,就連那個三世元老、閱人無數、生性好殺、在若敖氏一族中位列第一、號稱天下第一勇士的鬥越椒,也有些心驚,想不到這渾小子的心比我的還狠!想不到這渾小子的城府如此之深!想不到這渾小子的戲演得如此之精!三年呀,整整三年,什麼沉湎酒色?什麼狩獵不歸?假的,全是假的!以後,對這渾小子要多多提防一些。
殺過眾奸臣之後,楚莊王又向西踱了三步,站在第四方隊之前,慢聲細語地問道:“說過了忠臣、可用之臣和奸臣之後,該說汝等了。汝等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之臣嗎?”
眾人一個個麵如塗蠟,無一人應腔。
“汝等全是庸臣!庸臣汝等懂嗎?庸臣就是占著大楚的茅缸不拉屎,拿著大楚的俸祿不幹活、不會幹活、也幹不成活。在這三種人之中,第一種尤為可惡,但罪不至死。請汝等自己將官服除下,回家頤養天年去吧!”
眾庸臣伏地高呼大王萬歲已畢,各自爬將起來,自行除去官服,屁滾尿流地滾出大殿。
望著他們這副狼狽相,楚莊王縱情大笑,在那一片肅穆的大殿,這笑聲愈發響亮、刺耳。笑得眾大臣毛骨悚然。
笑畢,楚莊王口敕一詔,將因跪諫而殺的左、齊二大夫以上大夫之禮改葬,且建三賢*祠一座。並在郊外辟田十頃,用作祠田。
不到半個時辰,楚莊王封了六十四人,免了三十七人,斬了一百二十三人,還將不可一世的潘太師當眾羞辱一番,舉國為之震驚,列國更視他為魔鬼一般的人物,紛紛遣使來楚,密切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下朝歸來,潘崇越想越氣,越想越怕,奶奶的,我潘崇三朝老臣,沒有老夫相助你老子何以為王?你老子若是不得為王,哪有你小子的這把王椅?你卻在百官麵前,出老夫的醜,把老夫列為可用之臣,還殺了老夫的侄兒。孰可忍,孰不可忍!倒不如反了吧。不,不能反,老夫之太師,雖位列百官之首,但不在百官的序列,當家之臣,文有令尹,武有司馬。以前老夫之所以得以號令百官,那是先穆王的緣故,如今,穆王死了。何況,那鬥越椒和賈,俱都與老夫不和,豈能聽老夫調遣!唉,倒不如早些兒辭官歸鄉,免得招惹是非。
主意已決,當即擬就辭官奏折一道,上呈楚莊王,莊王大筆一揮,批了一個“可”字。
自此,潘崇便在楚國的曆史上消失了。
他這一辭,那二十八位可用之臣坐不住了,一個個上書楚莊王,請求辭職。莊王全部恩準。所遺之職,或由他官兼任,或另選俊賢之才擔任。
楚國開始變了。
它的第一個變化,自楚成王始,六十年來,沒有立過夫人,這一次立了。這夫人便是樊姬,亡國之女,相貌平平,還長楚莊王兩歲,而在這之前被立為夫人的,無不是天姿國色,諸如鄧祁(武王夫人)、桃花夫人息媯(文王夫人)等等,特別是桃花夫人,那容貌比妲己不相上下,為了她息國被滅,蔡君為虜。由此看來,這渾小子並不算真正好色!
第二個變化,各級官員盡職盡責。文官忙於理政、捕盜、斷獄、勸民農桑、征收賦稅、救貧扶弱;武官忙於治軍、練兵。
第三個變化,武官不怕死。某一日,楚莊王來到襄邑閱兵,當地駐軍為一卒之兵,卒長薳子劉。
閱到將要結束的時候,楚莊王心血來潮,讓卒長入隊,自任指揮,喊了聲“向左轉,起步走。一個一,一個一……”前行數裏之地,來到襄江邊上,繼續喊他的口號,那卒長連眼皮都未曾眨上一眨,便跳入了滾滾的襄江。連卒長都跳了,其他人能不跳嗎?直到跳下去三排士兵之後,楚莊王方才叫停。此後,他又閱了兩次兵,一次在阪高,一次在鍾祥,逢河跳河,逢崖跳崖,死了一個卒長,傷了一個卒長,傷亡的士兵,多達三十六人。
楚莊王高興了,一臉驕傲地說道:“有將士如此,寡人還怕不能橫行天下嗎?”
當務之急,還不是如何橫行天下,是如何解除外患。也就是說,是先打戎人,還是先打庸國和麋國?
朝議的結果,賈的意見占了上風,先打庸國。
就兵力來講,在這些外敵之中,庸國最強,其兵多達五萬。就戰鬥力來講,庸國最差,其兵來自八個部落,指揮起來相當困難。
正如賈所料,楚兵一出,且又是楚莊王禦駕親征,七戰七捷,打得庸軍落花流水。巴、秦二國,與庸國毗鄰,世為盟國,今見庸軍為楚所敗,立馬與庸翻臉,各出兵一萬而助楚,一舉攻下庸之國都,庸國遂亡。從此,庸國變成了楚國的一個縣,名為上庸。秦國之所以助楚,就是想討好楚國,從而兩國聯手,對付晉國。
戎人、麋人和百濮,見楚國滅了庸國,知道楚莊王不是一個善茬,各自收拾包袱,跑回本國去了。這一跑,不但使楚轉危為安,更使楚莊王聲威大振,對日後的稱霸中原也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按照國學大師梁啟超的話說:“楚莊王即位三年,聯秦巴之師滅庸,春秋一大事也。巴庸世為楚病,巴服而庸滅,楚無內憂,得以全力爭中原。”
這一爭,夾在兩個老大之間的鄭、衛、蔡、陳、宋等小弟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他們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到底投靠哪個老大,要知道他們萬一站錯了隊,投靠的老大保不了自己,那就慘了。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次朝議,他們各自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鄭國叛晉而投楚,衛、蔡、陳、宋等國繼續留在了晉國的陣營,因為他們覺著楚莊王雖說一舉滅了庸國,但畢竟是個二十幾歲的娃娃,幹不過已經做了二十多年霸主的晉國。況且,楚國乃是一個蠻夷之邦,跟著他混總覺得有些掉麵子。莊王見這幾個小弟弟不聽話,便想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但一下子又抽不出那麼多兵力,思來想去,決定拿陳、宋二國開刀。
就陳、宋二國而言,陳距楚,較之宋要近一些。故而,第一刀便向陳國砍了過去。
砍這一刀的時候,楚莊王沒有去,僅僅派了一個司馬賈。
一來為了壯大軍威,二來也想試一試鄭國歸楚的誠心如何,楚兵未發之前,楚莊王遣使使鄭,讓他出一百乘兵車相助,鄭君滿口答應。
是時,鄭國之君是鄭穆公,也就是他媽做夢夢見神人送她一枝蘭花的那一位的兒子,因神人送了他媽一枝蘭花的第二天,得幸於鄭厲公,一幸而得子,取名為蘭,在晉文公的鼎力相助下,才得以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