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到達午時放榜十分,縣衙大門口便熙熙攘攘圍攏了不少人,一些寒門士子最為靠前,望著緊閉的縣衙大門翹首以待,或信心十足,或焦急來回踱步。
更有許多員外鄉紳圍攏在外圍,不時議論指指點點,滿臉自豪的對著身邊的人介紹自己的兒子如何了得,定能考取童生文位。
就在此時,人群後麵忽然一陣騷動,一聲聲呼喝傳來:“讓開讓開,將作監協辦周兼周大人和周進公子駕到。”
人群聽到呼喝,紛紛讓開一條道路,周進和一個大腹便便的文士打扮的中年談笑風生,在一眾家衛的護送下緩步而來。
周進意氣風發,身著錦絲長衣,腳踏步雲履,手中折扇啪的一聲合上,對著身邊的大肚文士笑著說道:“士叔,眼見這盼榜芸芸眾生,小侄卻心生感悟,欲作一首及第詩,還望士叔雅正。”
那大肚子文士周兼聞言一怔,繼而哈哈大笑,對著周進說道:“既然偶有所感,便吟來聽聽,你尚未獲取童生文位,便能做出達府之詩,當真是天冠之才。”
這周兼雖然隻是將作監一名協辦,但是其身份卻非同小可,周家乃昌國大儒世家,相傳曾經出過一位大儒文位之人,周兼其父更是當朝正一品大員,官拜太傅,權勢滔天,而周家又隱隱和保和殿何申大學士黨同一脈,在昌國可謂是權傾一時,不容小覷。
正因為桐縣周家添為上京大儒周家的旁支,才能夠如此逍遙,就連縣令尹學正都要禮讓三分。
周進自豪一笑,道:“那小侄便獻醜了,詩名《及第》,乃為考上童生文位的同窗所賀喜之詩。”
說著,他清了清嗓子,看了一圈滿臉洗耳恭聽樣子的眾學子,緩緩吟道:
春草秋帷蠟方幹,
百千吟誦淚潸然。
攢頭苦盼金縷壁,
敢來放歌聲名天。
周進搖頭晃腦吟完,周圍低頭哈腦的縣民和家衛頓時轟然叫好,掌聲嘩動,馬屁不斷。
“好詩,周公子才情橫溢,不愧是爭奪本屆案首的最佳人選。”
“敢來放歌聲名天!周公子好氣魄,本屆案首,非周公子莫屬。”
“真是好氣魄,好才華,周公子,嗚嗚……”一些深有感觸的考生,竟然放聲大哭,涕流滿麵。
周兼哈哈一笑,點了點頭:“嗯,此詩雖然中規中矩,但是卻絲毫沒有提到及第一事,前三句慨歎苦讀之艱辛,最後一句卻峰回路轉,滿腔豪氣,不錯,可算出縣之詩,距離達府也不遠了,待放榜結束之後,此詩流轉開來,定然能夠成達府之勢。”
旋即,周兼卻眉頭一皺,有些擔憂的說道:
“每年案首獲得者,都會被邀請前去翰文院編署台觀摩書海文滔,我此次前來也是協助翰文院協辦劉大學士前來,不過此前我聽說有一個寒門學生名叫梁爭,竟然能夠做出鳴州之詩,可見其定然滿腹才華,你這案首之位,恐怕……”
“士叔放心……”周進傲然一笑:
“開始的時候我也是擔憂的緊,不過後來想想這梁爭連書本都沒有翻看過,隻是在學署旁聽,腹中能有什麼筆墨?加上今年的《史論》《義學》等考題都偏門的很,我也是絞盡腦汁,偶爾才想起曾經在一些偏門傳記中見過,饒是如此,我也才做出四十七題,剩下三道《孔訓學》是孔聖人教導學生的大智慧,小侄苦思冥想都不曾習讀過,想那梁爭斷然沒有超過小侄的可能,即便他詩成鳴州又能怎樣?四張試卷,我有三張自信能夠勝他,這案首一位,非小侄莫屬。”
周兼這才放下心來,隨同周進靜心等待。
眼見放榜時辰將近,就在此時,人群又是一陣騷動,卻見梁爭和明豔可愛的雪堇兩人攜袂而來,一路談笑,心情不錯的樣子。
“箴言明誌梁爭來了,貌似胸有成竹啊,難道他對今年的案首勢在必得?”
“哼,隻不過是落拓得誌罷了,他一個沒有讀過書的窮酸,怎能和周公子爭這案首之位。”
“那可不一定,再怎麼說他也是詩成鳴州的大才子,甚至引下聖言來呢。”
這些考生議論紛紛,他們被聖力噤口,連同梁爭天賜童生的事情都忘記了,隻記得梁爭詩成鳴州,竟然引來聖言。
周進臉色一沉,看向梁爭眼中充滿著昂揚的鬥誌和陰沉的神色,他千萬個不相信,沒有翻看過書本的梁爭能夠有兩張以上試卷評價超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