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在詩心深處探秘——讀《高蘭評傳》(1 / 3)

張傑與陸文采合著的《高蘭評傳》出版了。它隻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然而在讀過之後,卻覺得它沉甸甸的,這是作者“後積薄發”的結晶。

它確實很“薄”,區區八萬字還包括兩篇《序言》,一首“附詩”,兩篇“附錄”和一篇《後記》。比起那些動輒數十萬氚然而離題甚遠的“鴻篇巨製”來,真有點不可相提並論了。

然而——它卻是傳記文學領域裏亮起的一枚新星,一校閃爍著自己獨特光芒的明星,這獨特的光芒就在於把學術性與文學性熔為一爐,使這本小冊子既是文學性的評論,更是評論性的文學。讓它既有文學價值,又有學術價值。

傳主高蘭,足跡踏遍全國,從齊齊哈爾、北京、天津、武漢、重慶,到沈陽、濟南、青島,這猶不足,乃至到過戰火紛飛的朝鮮;而其政治經曆也是大起大落的,從備受崇敬的學者詩人到備受冷遇的“右派分子”;但更重要的卻是他在事業上的巨大成就。正如《評傳》所說:

“我們感到高蘭的詩,有了《我的家在黑龍江》,《哭亡女蘇菲》、《我的生活,好!好!好!》、《題遠方寄來的蕭紅卡片》在中國的詩歌史上,就有了他自己應有的位置。”

高蘭,作為現代文學史上樹過豐碑的詩人,他經曆了三個偉大的時代,詩的內容各異,詩風變化多姿,而對他成就的評價卻因種種原因而顯得迷離撲朔,有待廓清。

顯然,為這樣一個傳主寫“評傳”,其難度是顯而易見的。

然而,張、陸二位不僅寫出來了,而且寫得卓有特色,八萬字,不僅表述了兩人在學術上的識見,而且表現了二人在藝術上的獨創,真正是難得可貴。

作者不是小說家,但又是小說家。何以見得?顯然,我們的作者沒有去塑造傳主的典型性格,但是,卻在深情的驅動下,用細膩而準確的文筆,在描述傳主的性格曆程中,潑墨淋漓地展現了傳主的性格豐采,令傳主的音容笑貌躍然紙上。《評傳》,當之無愧地是傳記文學。

作者是評論家,但又不是評論家。何以見得?顯然,我們的作者是在對高蘭先生的一生進行評論,這是《評傳》、的主旨。

作者在《評傳》中顯示了自己的學術造詣,真知卓見真是俯拾皆是。隨便舉個例子吧——一建於《哭亡女蘇菲》的意境分析。

作者恰到好處地引證了“靜夜思女”的畫麵,接著寫到“父親哭亡女之淚已盡,喉嚨已哭啞,在寂靜的深夜裏,竟聽到了寒霜輕輕落到地麵上,聽到了蚯蚓在翻動泥土,可是,卻聽不到亡女的回音。抬頭看看天上寒星的閃光,好似亡女悲哀的淚眼。詩人由近及遠,目極千裏的想象和聯想,給這首詩增添了多少絢麗的藝術光輝!在這裏,深沉的夜,深沉的景色,深沉的感情,造成了詩中有畫,畫外有詩的意境……”

僅僅有這種評析就令讀者砰然動容了,因為讀過《哭亡女蘇菲》的讀者已聆悟到新的啟迪。然而,《評傳》的作者卻更進了一步,深刻地揭示了這個意境的意義:

在那個時代,中國知識分子的苦難命運呀,連與他們的女兒過著貧困的相依為命的生活也不可得。中國的詩人,為苦難的祖國而歌唱,可是‘寫作的生活啊,使我快要成為一個乞丐!’這是多麼令人辛酸的泣訴。但這又是現實生活最真實的寫照。

可見,《評傳》確確實實是評論家在寫“傳”,而且是“評傳”,然而,它卻決不是生硬的文字,概念的體係。與那種隻是進行邏輯推理、理性思維的評論家迥然不同,《評傳》裏到處可見散文詩一般的語言。還是用上麵那個例子吧。作者評價《哭亡女蘇菲》在文學史上的地位:

《哭亡女蘇菲》在抗戰的詩壇上,是一顆在夜空中靜悄悄的發著光亮的星星。這顆懸掛在歌樂山巔的星星,一直到今天,它的晶瑩的光澤,還在太空中閃爍著亮色。”

我們不能不歎服,《評傳》的作者兼有文學與評論的雙重本領,而且把這兩種才能恰到好處地表現在《評傳》之中。如前所述,《評傳》的傳主閱曆豐富、經曆坎坷、造就宏大、人品高潔,要為這樣一位傳主立傳,而且是“評傳”,還僅僅用了不足八萬字的篇幅,又寫得如此精美,原因何在?這恐怕與評傳的作者獨特的審美視角有關。

我們的作者選取的審美視角在於,全力挖掘傳主詩心的軌跡,以此為綱,則全傳綱舉目張。圍繞著這個“綱”,又有“縱”、“橫”兩個“目”,所謂“縱”就是揭示傳主“詩心”與時代風雲的聯係;所謂“橫”,就是揭示傳主“詩心”同祖國故土的聯係。這種聯係是如同骨肉一般,所以也就全麵揭示了傳主作為一個彪炳史冊的詩人真正的價值所在了。

開宗明義,第一章的標題就是:黑龍江的乳汁哺育了一顆詩心。以後諸章,追逐著傳主的足跡,也總是寫傳主詩心的形成和發展,寫傳主詩心的升遷與沉浮。抗戰高潮時,“詩人的心正為祖國的山河遭到野蠻的蹂躪而顫抖”抗戰低潮時,“詩人的詩心……在沉思中邁出新的步伐”;五十年代,“詩人的詩心達到了高度的淨化,唱出了知識分子共同的心聲”;八十年代,“詩人的詩心,並不由於歲月的飛逝而衰老”。從而說明了“詩人的生,與前進的時代同步,他的詩筆繪出了時代的主要麵貌,他的詩笛吹出了時代的節奏。”(孫昌熙語)《評傳》高度讚揚了傳主與時代這種血肉的聯係,讓人們真心理解了這位才華橫溢的詩人“今天,當我們讀著這些詩篇時,還仿佛感到時代的風雲在我們麵前翻卷,曆史的濤聲在我們心底撲打,猶似陣陣頻催的戰鼓,把人們重又引到戰雲彌天的歲月裏。詩人愛國主義的深情,使他的詩閃耀著時代的火花,回蕩著生命的旋律。詩人的心正和時代的脈搏一起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