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琴一般不敢提君家的人,怕勾起妹子傷心記憶,這一天君嫻走後,終忍不住道:“這位君小姐倒還是誠心的。”顏瑟低首隻作不聞,顏瑟不便再講。
到了次日,顏瑟便接到容華妃的請柬,她本不想去,但來傳訊的太監直說容華妃再三交代,務必請動桓夫人芳駕,就算此時他去了,容華妃還會派人來請。容華妃是目前南蕭權力最大之人,她的麵子總是要給的,顏瑟隻得答應,心中卻在盤算,赴她之宴,定無好宴;然而如今己下她上,她若老是來請,自己就老是得去,這日子可就難過的很了,而容華妃安著什麼心思,自己也未必不清楚。
宮裏已聚了很多人,都是圍繞在容華妃身邊,奉迎讚歎,顏瑟心想,自己與這容華妃見了幾次,除軍營裏那幾天例外,其餘時間無不如此,無非就是阿諛奉承,料來沒什麼新花樣,難道容華妃聽不厭、那些人總也說不厭嗎?
因是家常宴,容華妃裝束也甚隨意,一件寬袖長袍,上麵是雪白的,自纖腰以下,漸漸有了顏色,到得裙腳,那顏色漫成碧水之色,裙尾多褶,多嵌珍珠明璫,不張揚,然而裙幅略動珠光瑩然,襯得渾身也若有寶光。表麵看起來,可其實裝點用心到了極細微處。她這樣打扮,君顥不在宮中,又給誰看?自然是要一意壓倒她請來的眾位賓客了。而她也確是正在得意之時,容光煥發,舉手抬足,說不盡的風流媚態,以她的特別,說一句“豔壓群芳”並不過分。
容華妃見她隻是盯著自己看,微微一笑:“桓夫人,怎麼啦,不認得我了?”
顏瑟低首一福:“見到容華妃的美麗,忍不住發了呆。”
容華妃抿嘴笑道:“這可有多會說話。——咱們這裏頭,論起美貌,除了我們桓元帥夫人,其他人可都不敢當。隻有一點,我不太明白。”
顏瑟問:“王妃指的是什麼?”
“我第一次見著顏小姐;大婚後又第二次見到桓夫人,夫人都極有性格,甚有睥睨天下之風範,當時我口中不言,心中可喜歡的緊。奇怪夫人如今怎地越來越溫柔執禮,全無了當時鋒芒,莫非是一等夫人做得久了,便把先前那些商家性子收起來了。”
她口吻依然是軟綿綿、懶洋洋,可是這話不知有多刻薄,既說顏瑟如今向她低頭,又揭示了顏瑟原先並不甚好的出身。
顏瑟大怒,她確是對容華妃執禮甚恭,那是因為從前容華妃再高貴,也隻是一個身份不明之人,不過就是權勢大些,而君顥和桓伊也僅是上下級的同僚;但如今大將軍王高高在上,雙方君臣之份已定,相見後執君臣之禮理所應當,這也要拿出來取笑,莫非容華妃是認為自己還和當初一樣,不顧身份扯開了臉皮?
她極想反唇相譏,可到了最後,她還是把話忍下來了。
這個圈子發生的“故事”瞞不了人,前來參加宴會的女客大都聽說了顏瑟過去與君顥之間的糾葛,是以容華妃和顏瑟不對,一見容華妃當麵奚落顏瑟,各人便轉念開了,多數人自然想著容華妃位高權重,自然是要落井下石的,也有一部分人,想到顏瑟丈夫的份位也不低,何況她的姐夫——那位如今在朝堂上獨掌國事暫代大將軍王監國的大司徒君隆,是出了名的妻管嚴,過分偏幫容華妃欺負顏瑟,那位君夫人可也不是吃素的,事後吹吹枕邊風,讓丈夫在朝堂上難為自己的丈夫,容華妃可也未必管得到。
當下便有人和稀泥,戶部尚書歐夫人探了點身子,帶笑看著顏瑟的臉色:“前一向聽說君夫人病了,我倒是想著來探視夫人,但怕夫人病中需得靜養,就沒敢貿來過來,隻派人問候,如今看君夫人模樣,倒是大好了。”
顏瑟點頭,多謝她的關心,這時也陸續有人醒悟過來,便極力的打圓場,談笑風生,把這一場容華妃挑起的尷尬揭過了,容華妃隻淡淡微笑,倒也沒有再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