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1 / 3)

新紀元的第三百二十一年,魔族曆初火紀二十四年六月十九,依德爾人從坎圖斯蒂開始大遠征的第十年。基洛崗城

不斷騰起的光焰燎亮著天空,連天戰火之中,一位綠發的女聖療師正在城中傷兵營忙碌著。

“城外第七團馬上要退回來!傷員可能有上百,你們要做好準備!”一位女軍官衝進來喊著。

“我們藥品不足了,光聖療術是救不活重傷員的。”那綠發女孩回頭喊。

“雲迪,少廢話,做好你手中的事!”女軍官喊著。

“小心,那個士兵開始發作了,綁住它!”身後有女醫護呼喊著,雲迪忙回過頭去,將手按在了那被狂暴魔法感染的士兵頭上,她的手上帶著淡白的聖潔法術,象冰一樣涼,那狂暴的士兵掙動了幾下,又安靜的睡了過去。

雲迪也疲累靠在床邊,慢慢滑坐到地上。

“雲迪,你太累了……你連續四天不停的使用聖療法術……”身邊的一位女醫師拍拍她,“去休息一會吧,你會撐不住的……”

這女孩苦笑了一下:“馬上還有近百傷員要送來,不是麼?”

“這些天魔軍象瘋了一樣的攻城……太可怕了,我……我有不好的預感,我們就快要撐不下去了……”那女醫師卻哭了起來,看來她先要崩潰了,“魔軍會把我們全殺掉的!”

雲迪抓住床沿站了起來,把那女孩的額頭和自己的靠在一起:“所以我們不能休息……不停的工作,就可以不想這個問題……”她微笑著,“何況……我們還有聖騎士。”

“聖騎士大人聽說也受傷了……而且,很嚴重……我害怕……如果他也……那我們就全完了……”

“好了,芬妮,振作起來……會好的……我們已經守了兩年……每一個晚上我都對自己說,這個夜晚我們一定能撐過去的……就這樣我度過了幾百個晚上……你也能做到的,好嗎?”

芬妮擦拭著眼淚,點了點頭。

忽然城中又是一片大亂,一隊騎兵來到了醫療營地的門前。

“有一隊魔軍從地下鑽出來了,就在這不遠……你們立刻要轉移!”

“傷員怎麼辦?這有一百多個重傷號,我們沒有人手帶他們走!”

“那就留在這裏,我們要保存的是每一個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什麼意思?如果有一天你也躺在這裏呢?”雲迪氣憤的喊。

可看著那騎兵隊長的目光,她又不安的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你們一直在努力的戰鬥……”

“好了,女士們,對不起我幫不了你們,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衝上去戰鬥,我會在前麵擋住魔軍,我不想再看到更多的屍體了……尤其是美麗的女士們。阿旺斯,裏克,帶著你們的馬車留下幫幫他們。”

騎兵們奔馳而去,女醫師開始盡力的把傷兵裝上馬車。

當她們又遷到那新的營地,這裏廣場上一眼望不到邊的傷兵讓她們驚呆了。

“所有的傷兵都被遷到這兒來了……我們的空間似乎越來越小了……”

芬妮緊緊靠住雲迪,身體顫抖著。

“我是第十四區二方陣的醫師雲迪,請問我的崗位在哪?”雲迪跑上前問那正忙碌著的醫官。

“自己去找需要你的地方……哪兒都太缺人手了!”醫官正忙著手術,不耐煩的把手一揮。

雲迪看見遠處街口又一隊傷兵被拉來,她奔跑了過去,而芬妮看見一邊一個士兵正捂著傷口痛苦喊叫,她脫開雲迪的手跑向他。

雲迪剛跑到廣場邊緣準備忙著抬下傷員,忽然一匹快馬衝了過來。

“雲迪!聖騎士閣下受傷了,他需要你去一趟!”

……

雲迪趕到那城中心的城堡,戰爭的核心,基洛崗城也是人族軍隊的支柱,如果這個城堡裏的聖騎士倒下了,那麼人族也就將失去戰爭。

衛兵為她打開了那通向地下的沉重的鐵門,雲迪獨自向那黑暗旋梯的深處走去。

她不明白為何有人能容忍居住在這樣的地方,這裏燭光微弱,空氣沉滯,簡直就象傳說中魔鬼的居所,但聖騎士卻呆在地堡的最深處。

穿過三重鐵門,她隻聽到自己的腳步回蕩在沉寂的地下。

這裏似乎遠離喧囂的戰爭,卻更接近寂靜的死亡。

每次走在這地底深處的長廊,她都覺得自己正走向一個巨大的未知與神秘。

正如這聖騎士一樣,他抵抗著魔軍,卻沒有榮耀的聲譽,因為他為了控製軍隊幾乎清洗了整個聯軍,無數的騎士,官員,包括幾個國家的國王,都被他投入了監獄。人們常說:隻有恐怖能戰勝恐怖,就是指聖騎士與魔族的戰鬥。但人們也許都認為,就算聖騎士帶領聯軍戰勝了魔族,他也不過是又一個暴君。因為他的冷酷聞名於世,所有的人都怕他。當把自己包裹在那光閃閃的聖騎士盔甲內帶著他的銀月光華軍走過城鎮,沒有人能看清他的麵目,傳說他有一張和魔王一樣的麵孔。而對於他的部屬來說,他的麵孔隻有兩個字:威嚴。

但雲迪不同,她想她也許是世上幾數不少見過聖騎士真麵目的人之一,也許是唯一一個。

……

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最後一道鐵門。

聖騎士就坐在那兒,象一個被囚禁的孤魂。整個巨大的室內隻有一把椅子再無他物,而他永遠是背向門坐在那裏。雲迪每次來都是看他那樣坐著,仿佛他除了出去戰鬥之外,所有的時間都是那樣坐著,象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騎士仍然穿著他的盔甲,為何這他獨自一人時還不脫下它,難道他隻是一台隨時準備去戰鬥的機器?

她輕輕的走過去,把手按上他的肩。

“騎士大人,我來了……”

他站起身,回過頭來,那眼神象地下的火焰,深遠而熾熱。

“請叫我康德。”

……

魔軍對基洛崗城的進攻在深夜達到了高潮。沒有月光,城頭上的士兵聽見那城下的呐喊聲一波又一波推來,要衝得人站不住腳。當魔法光芒閃起,能看到城下黑色狂潮無邊湧動著,腳下的城牆象是隨時要在這潮水前分崩離析下來。

鐵傀儡兵在城頭不知疲倦的砍殺著,把一片片的魔軍掃下城頭。魔軍已經在城下堆起了土坡,曾經有的坡高到魔軍一縱就能跳上城樓,但當年城裏的土係法師們把自己的生命獻祭到城牆裏,終於使這城可以不斷的長高,如今它已成為高達數十米的宏偉建築。已經沒有雲梯可以夠上城頭,可現在的魔軍也改進了作戰方法,他們進化了一種叫的陸行巨甲的魔獸,它的四肢可以在城牆上行走。並且魔軍的法師們也在用土係法術造成某塊地麵的突然升高,把站在上麵的魔軍送上城頭。幾年的戰爭,不僅是戰士的較量,也是魔法的較量。雙方對抗了一切可以用的戰術與魔法,黑暗與光明似乎在這麵城牆間達成了奇跡的平衡,兩年來這城牆在兩種力的作用下發出巨人的呻吟,也許它將被證明永不倒下,也許它會在某一刻全部崩塌下來,不論如何,那就將是戰爭的結束。

……

華優冰其斯看著城頭的砍殺,原來戰爭是會使人厭倦麻木的。這已不僅僅是血肉的較量,連年的戰爭使真正的士兵越來越少了,雙方都開始大量的采用可批量製造的軍隊。人族使用的是木頭或鐵鑄的傀儡士兵,而魔軍使用可以在血池中生長的有著魔獸體質的人形戰士,這些軍隊沒有靈魂,也不知恐懼,戰爭不再象當年大遠征那樣每一步都印下血痕,每一個勝利都驚心動魄。想到當年不得不用依德爾人的血肉之軀去對抗亡靈的無邊枯骨,華優冰其斯還覺得揪心的痛。

真正的戰士越來越少了,漫長的戰爭中,他眼睜睜看著身邊曾一齊揮刀一齊大笑的人一個個的離開他。也許有一天所有的靈魂都將死去,隻剩下互相的仇恨的獸人和傀儡們還在無休止的作戰著?華優冰其斯歎息著,他渴望能與那聖騎士來一場決戰,以此結束這無休止的戰爭。但他也明白,那不可能。戰爭,已經不是英雄可以決定,他和康德一樣,都隻是卷在風暴中的一片樹葉。倒下的一方,將失去在這片大地上生存的權利,沒有人可以輸得起這場戰爭。

聖騎士的光芒並沒有出現在城頭上,也許康德真得被他擊傷了。華優冰其斯忍住血從嘴邊湧出來,他不能讓身邊的將官們看到自己也正在倒下的邊緣。他們需要信心,也許隻需再堅持一會兒……勝利就會出現。

忽然一聲巨響傳來,城牆崩塌下巨大的一塊,土石塵煙滾滾而下,把一片魔軍吞沒。

但四周城牆上密布的魔獸騎士已經從缺口一湧而入。魔將們高聲大喊了起來,華優冰其斯也精神一振!

缺口內騰起一陣火光,似乎魔軍們落入了火焰魔法的包圍。

“黑翼軍掩護!”

烏雲中衝出黑翼的巨大魔鷹,但城頭上光焰與弩箭齊衝向天空,黑翼騎手們栽落下去。城牆發出了格格的響聲,它又開始自動生長了,缺口一點點縮小著。

“我親自去!”華優冰其斯跳了上飛龍。他身後的魔將也抽刀躍上龍背,三百麵戰鼓齊聲響起,聽到大將要親自上陣的迅號,魔軍陣中發出了歡呼。

華優冰其斯掠向城頭,強弩他不畏懼,但城後的魔法師太多了,象是認準了他的所在,幾乎所有的魔法都集中了過來,飛龍無法忍受,幾次俯衝都嘶叫著旋上天空。華優冰其斯使出他的閃電,擊在城頭,那裏便崩塌下去。但他的閃電隻能擊碎那巨大城牆極小的部分,法師們卻往往在魔法光環的保護之中。

也許這一次進攻又將是徒勞的了。華優冰其斯這樣想著,心中鬱急,把一口血噴在了龍背上。這時幾個魔法在他身邊炸開,白光中他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了。

忽然一隻鐵翼白羽的魔鷹來到了他的身邊,大聲喊著:“華優冰其斯大將,您的孩子誕生了!”

華優冰其斯忽然覺得世間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殺聲遠去,隻有這一個聲音回蕩著。

“真得麼……我們的孩子……”

……

“魔軍退了!”有人在城頭高喊著。

所有的人愣愣的望著,仿佛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剛來聽到了什麼。

可是那塵煙,真得向遠方退去了。

忽然一束光照耀在人們的臉上,他們抬頭仰望。

“是太陽啊……”

圍困了基洛崗二年的烏雲與塵暴散去,人們終於發現,原來太陽還在照耀著這個世界……

“聖騎士大人!魔軍退了,魔軍終於退走了!”雲迪興奮的衝向城堡,奔入地下,她想讓這個背負了兩年戰爭命運的人去看一看陽光。

可是地下的大殿中空蕩蕩的,隻有一把椅子還留在那裏。

雲迪走近那陰暗大殿的中心,在那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看見了牆上,聖騎士曾經一直麵對著的那個字。

“雲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