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四章(1 / 3)

凱斯勒住在城外好幾俄裏遠的地方,靠近大染色廠,他是廠主,又是凱斯勒和恩德爾曼公司的董事長和經理。

這是一座宮殿,更可以說是一座羅茲哥特式的小城堡,兀立在以挺拔的鬆林為背景的山頂上;在它前麵的一片相當陡峭的山坡上,有一個鬱鬱蔥蔥的英國式大公園,迤邐鋪展到了把一個木柵欄圈起來的湍急的小河旁;小河在長滿柳樹和榛子樹的深深的山穀中流過。

公園右側,在一些樹木之後,露出了染色廠的煙囪和廠牆;左麵遠遠地展現出散建在小河兩岸坡地上、河穀穀底、果園和草木叢中的灰色草房。

“你住得象一個真正的羅茲伯爵一樣。”莫雷茨在宮殿前麵下車後寒暄道。

“我能作到哪步就作到哪步,在這個野蠻的國家裏弄得象樣子點兒。”凱斯勒說著,把他領進住宅裏麵。

“正碰上請客吧?”他問道,因為凱斯勒穿著燕尾服,打著白領帶。

“哪裏,我沒來得及換衣裳,正忙著接待幾位同行……”

“已經來人了?”

“有威廉·米勒,專程從柏林來的,背著他父親。有奧斯卡爾·邁爾男爵;有馬丁,你認識他嗎?一個樂嗬嗬的法國佬。還有羅茲和柏林的咱們的幾個朋友。當然啦,還有一部份稀罕物兒……”

“有意思。準有給貴府增光的人吧?”

“你看吧……”

寬闊的露台麵對著小河,現在變成了夏日客廳;全部貴客都已入座。

顏色斑駁的草莖編成的華麗的印度席子鋪在地板上,家具都是金邊竹子編製的,蓋著絲綢護麵。

遊廊的隔扇是用穿上彩珠的中國線簾作成的,珠串沒有連成一片,光是上端一頭接在寬闊的金色橫梁上;簾子從那兒象發浪一樣流瀉到地板上,象彩色玻璃一樣五顏六色,風一輕輕吹動,就發出窸窸窣窣的微響。

莫雷茨向大家行禮致意,默不作聲地坐了下來。

“你喝什麼?我們都喝香檳酒乘涼呢。”

“好的,喝香檳。”

片刻之後,仆人把酒送來了;莫雷茨後麵是卓希卡·馬利諾夫斯卡,她給家裏增了光,親手斟酒,坐在他身旁的一把搖椅上。

整個遊廊充滿了一片寂靜,因為在場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她那張美麗的臉、裸露的雙臂和整個發育極為勻稱的苗條的身軀上。

這些貪婪的目光使她覺得困窘,可是正因為如此,反而在她的一張十分動人的臉上增加了幾分嫵媚,敷上了一層緋紅。

“你搖搖我的椅子。”她吩咐莫雷茨。

“你以為這對我是懲罰嗎?”他輕聲說,又托了托眼鏡,因為他挺高興。

“對你怎麼樣,我沒想過;我不過是想搖一搖。”她口氣相當肯定地說,於是通過沒有掛窗簾的一側露台眺望公園。公園沿傾斜的坡地延續到了閃爍銀光和藍光的小河邊;河的對岸是一塊深綠色的草地;在更遠的地方,田地又擴展到了山上,深綠淺綠濃綠淡綠的莊稼把它分成一條條的。

“出去散散步好嗎?我陪大家去看看公園,動物園。”凱斯勒說。

除了米勒,大家都走了。

“我不想動……路上太累了……”他解釋說。

“你信我的話吧,呆在這兒也白搭。”凱斯勒輕聲說,還瞟了卓希卡一眼。

“怎麼?我並不想……”米勒馬上反問,因為他的意圖被人看破,要發火了,但是他並不注意。凱斯勒一走,他就湊到了卓希卡身邊。

“這個米勒還是個‘青年小夥子①’呢。”他對莫雷茨說,這時他們斜穿過了蔥綠如茵的草坪,走在眾人之後。

“為什麼②?”——

①②原文是德文。

“為了我的姑娘,他故意留下來,心想她會甩了我跟他去。”

“女人的趣味有時候變幻莫測。”

“可是常常喜歡錢多的。”

“不一定,不一定。”他輕聲說,因為他又想起了梅拉和維索茨基,“你在哪兒弄到了這樣的姑娘?丫頭不錯嘛。”

“怎麼?你喜歡?”

“苗條,讓人覺得有點脾氣……”

“脾氣太大,可又笨得出奇;我膩了。”

他皺了皺眉,用手杖砍起灌木樹梢來,過一會又更輕聲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