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十六年,漢帝改元征鼎,同年十月,鎮國邊軍對東齊的連年騷擾發起反擊,五年間,從浣城至帝國曾經的邊境緒城的近千裏土地都被勢如破竹地攻下,就在鎮國邊軍要再次邁出鐵蹄時,漢帝一紙聖命澆滅了蠢蠢欲動的鐵騎大軍心中熊熊燃燒的征服之火,東齊那位一向以強悍作風著稱的皇帝也罕見的放寬口風,提出和談,於是幾十年間漢與東齊的將領頭一回同坐一桌,開始和和氣氣的談判,而最終結果也是讓無數人大跌眼鏡。
強如當世第一帝國北齊,卻在這次談判中作出讓步,緒城作為戰爭賠款之一歸還漢國,另有八百萬兩白銀和大量珠寶用於兩國重修於好。漢國的百姓們以至於整個世界的人們都從這次勝利中看到了些不一樣的東西,一些令漢人激動和自豪的東西——那個強大的漢國就要回來了。
這幾十年來,漢的百姓活得很辛苦,就連犁地的老農心裏都憋著一股子不甘和憤怒——因為他們有著漢人的驕傲,源自與生俱來的信仰的驕傲。當漢自幾十年前的那場動亂後一蹶不振,從第一帝國的皇位上跌落時,無數的漢人並沒有因此而絕望,他們把憤怒和一切情緒都深深的埋在心裏,而這種經過了幾十年的積累和發酵的力量,如果在朝夕間爆發,那必然是極其可怕的,從內心深處噴薄而出的力量,必定會驅使他們前進,去找回屬於他們的東西,屬於他們的榮耀。
新的曙光,似乎在綿綿岵山的一頭悄悄升起......
朝陽漸漸升起,輕輕拍醒沉睡中的岵山,柔和的光線鑽入深山,照亮漫山遍野,茫茫山脈的某一處,悠然響起一聲歎息,驚起無數飛鳥。
“走了。”
向住了十幾年的小木屋揮了揮手,關好柵欄,蘇牧轉身走進林間小路,朝著山外的方向離去,身影消失在巍峨重山之中。
......
車隊悠然前進的節奏被無禮地打斷,一名侍女跑到隊伍前方問明情況,又急匆匆的跑回車隊中央那架裝飾最為華貴的馬車,鑽進車廂。
車廂裏坐著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女,看上去約莫十七八歲,剛過豆蔻,正值花兒一樣的年紀,一雙白玉般溫軟的手搭在膝上,小侍女模仿少女的樣子跪坐在一旁,說道:
“刑將軍說,有人攔下了車隊,想順路同行,刑將軍看他年齡也不太大,想必不會是賊人,所以讓我問問小姐的意見。”
少女素喜清淨自在,如此一支車隊同行便已是聒噪至極,若是再多一人必然會更加難以忍受,所以直欲搖頭拒絕,但又猛然想起去浣城的路上有座大山,一座承載著她的童年,有綿延千裏沒有留白的參天古木護著一個小木屋的大山。
“到哪了?”於是她問道。
小侍女奇怪地看一眼自家小姐,心想刑將軍讓我問您意見,您卻問到哪了,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心想歸心想,眼前這位畢竟是自家大人,小侍女隻能恭敬答道:
“岵山行過一半了。”
聽到回答,少女秀美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顫動幾下,一對清純剔透的眸子終於睜開,帶著淡淡的期許,伸出潔白的素手輕撩起紗簾。
陽光爭先恐後的湧入,少女向前微傾著身子遠望,縱然前方人影綽綽略顯模糊,她還是一眼就從人群中尋到了那個一如既往的少年,於是抿起的唇角多了些笑意。
“跟刑將軍說,給他匹馬。”
馬蹄踏在鬆軟的泥土地上,夏季午時略帶熾熱的陽光撲麵而來,蘇牧騎馬跟在車隊的尾巴後麵,心情舒暢無比。
本以為要徒步走幾百裏到浣城去,結果走出岵山沒多久,蘇牧就遇到了這支大車隊。沒有什麼阻力的借到了馬,蘇牧便一直不急不緩的跟在車隊後麵,他看到車隊最前方被高舉起的東齊的旗幟,突然想到近時東齊兵敗示軟,割還出在幾十年前的大亂中占下的漢國東沿的緒城,頓然覺得某個道貌岸然的邋遢中年男人的話還是挺有道理的。
“不屬於自己的,終究是要還回去的。”他低著頭在心裏把這句話默念了一遍。
然而這是兩個帝國之間的矛盾,就像此時蘇牧並沒有對這支來自東齊的使團產生絲毫敵意,對他們慷慨借馬的行為還懷有淡淡的謝意一樣,漢與東齊之間的衝突還沒有深入百姓,或許對百姓而言,他們唯一的怨言隻是對連年征戰造成的巨大賦稅壓力罷了。
忽然前方傳來嘈雜的喊聲,蘇牧回過神來,發現原來是自己不知不覺中與車隊拉開了一大段距離,於是立刻駕馬追了上去,對著在前方等待的人們歉意地笑了笑。
小侍女從馬車裏鑽出來,看到又是這個突然加入車隊的不速之客打斷了車隊的前進,很生氣的瞪了蘇牧一眼,然後鑽回車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