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話破壞萬歲!】
夕顏/「罪」
「唔、嗯……」
古都緣從揮之不去的頭痛中,昏沉沉地醒了過來。
眼前是一片白。牆壁?——不,是天花板。她茫然地盯了約十秒鍾左右,才想到這裏是保健室。早上到學校之後,因為覺得頭痛不適,在同學的攙扶下,來到了保健室休息。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
小緣從床上坐起。房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水味,她拉開病床旁的簾子,映入眼裏的,是一個放滿各式瓶罐藥品的大棚架。一旁還可以看到洗手台,以及掛在牆上的折疊式擔架,白色則是房間內一致的色調。
之前詢問自己身體狀況的保健老師已經不見人影。她下了床,並注意到旁邊的桌子上留著一張寫著暫時離開字樣的紙條。
可能是才剛睡醒的關係,意識還有點模糊,小緣就這樣子茫茫然站起身,隨即又皺起了眉頭,頭還是很痛。
「……嗚。」
保健室外頭人聲鼎沸。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經過了上午十一點。校慶開始一陣子了。想到自己置身於這股熱鬧氣氛之外的保健室,忽然有種悲涼的感覺。
……有點不太對勁。
從今天一大早就有這種感覺。雖然無法明確地指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總之,就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失去了什麼東西似的,心中有股空蕩蕩的感受。這種失落感一直在心頭揮之不去。
「為什麼會哭呢……」
小緣自言自語著,昨晚好像作了一個很悲傷的夢,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滿臉淚痕。雖然之後就趕著來學校,不過,對於自己為何淚流滿麵卻一直很在意。可能是因為想太多才會頭痛吧,最後竟然還被扶到保健室來。
不知道大家現在在做什麼?難得的校慶,自己的身體竟然出狀況,心中不由得有些遺憾。這些日子以來,好不容易才逐漸和班上同學打成一片的——
「咦?」
忽然一陣疑惑閃過腦海。自己逐漸和班上打成一片的原因是什麼呢?
想不起來,隻記得是好長一段時間的煩惱,但讓自己克服這個煩惱的關鍵,又是什麼呢?
「到底是為什麼……」
小緣盯著保健室的門,慢慢地來到了門前。
總覺得這股失落感的解答,就在門的那一頭。
她打開門。
「我是不是——」
「————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呢……?」
淚水滴了下來。
曜子看著鏡子,流著眼淚自問,她雙手抱胸,彷佛是要確認自己的存在般。
——想不起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讓自己注意到這點的,是剛才送花到休息室來的那個一年級學妹。
我不認識妳,聽見自己這麼說,那個女孩竟然哭著奪門而出。被她隨手拋下的花朵,如今正靜靜地插在花瓶中。
自從看到她跑開之後,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浮上心頭。那是種宛如要掏空心肺的『失落』感受。而這股失落感,帶出了更多的疑惑。
為什麼自己會不認識那個一年級的學妹呢?
演奏會待會就要開始了。聽這場演奏會即將透過現場直播,傳送到另一間縣立高中去。不過,為什麼我們學校會和那間名不見經傳的學校有這麼緊密的聯係呢?真要說有的話,似乎又有這樣子的印象……隻是這個印象十分地不明確。而兩校之間的連係,似乎和自己失落的某個很重要的部分有著相當程度的關連。
但重點是——
「為什麼我……會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傷呢……?」
那是一種儼然失去了部分自我的悲傷感受。
曜子的視線落在一旁的樂譜上。那是自己今年新作的曲子,但看著看著,不知為何,卻感到一股心痛。
樂譜的曲名是——『迎向光明』。
「為什麼?」
為什麼就是止不住淚水呢……?
新城括老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括老師是學園的專任教師。自學生時代起,整個青春都在這間私立百合百合學園度過。畢業後,更在一股不服輸的心態下,爭取到了大學部的助教職務,如今已經升到了助理教授。除了在大學講義中協助教授的研究之外,還在高中部擔任國語科的科任教師。不知不覺已經三十嗶(消音)——歲了。
她對男人的厭惡,已經到了幾近病態的地步。過去曾有過被男人施暴未遂的經驗,此後就變得極端排斥與異性接觸。雖然學園三月時發生的那個事件,有稍微改變了她的觀念。不過在與異性交往這方麵,仍是在原地踏步,毫無進展。
毫無進展。應該是吧?可是……
「那個……」
「……」
「有、有什麼事嗎?」
「……」
「你、你到底想幹嘛啦……」
括老師隻是一時興起,才來到這個攤位上的。
雖然學園生是初次在校慶時設攤位,不過,這個露天咖啡座感覺真的很不錯。原本要前往高中部學生會館的括老師,就這麼被這間設於巴士道一旁的露天咖啡座給吸引過來。攤位的飲品種類也很豐富。雖然在這個時節坐露天咖啡座喝咖啡冷了些,但括老師點的熱可可卻適時地溫暖著身子。她打算等好好享用完這杯可可後再出發。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我可以坐妳旁邊嗎?」竟然殺出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如此搭訕。括老師瞬間全身僵硬,開始緊張了起來。除了白色情人節事件之外,已經好久沒有再和異性有所接觸了。所以她原本打算一口回絕的,但是……
——但是,自己已經下定決心……
要改變自己。自己下定決心,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所以,不能再拒人於千裏之外。
「請、請坐。」
男人道了聲謝,坐到她正對麵的位置上。這個時候括老師才發現……
——其它的位子分明就是空的。
為什麼偏偏要坐到自己對麵來呢?
雖然心中納悶著,不過她卻沒有提出來,因為那個男人一直盯著自己看。
幾分鍾過去了,那個男人還是一直盯著括老師看。她問了好幾次對方究竟有何意圖,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不過,對方的表情倒是意外地真誠,不知所措的括老師臉頰紅了、手也汗濕了。
——真是羞死了……
被一個男人以這麼認真的眼神盯著看,括老師終於忍不住低下了頭。
「待會有要去哪裏嗎?」
括老師不解地抬起頭來。
男人帶著溫柔的微笑往這邊看過來。括老師再度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去。
「我、我、我等等要去看演奏的學生演奏的演奏會。」
這、這是什麼奇怪的句子呀,括老師被自己講的話嚇了一跳,一點也不像是教國語科的老師會說出口的句子……!
——不過是一個男人跟我講話,就讓我陷入恐慌了嗎?
止不住的心跳,無法平靜的情緒,從剛才起,就覺得有點呼吸困難。如果再繼續和這個男人相處下去,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可以一起去嗎?」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和你一起去的話,我會有生命危險!
但是,括老師馬上又想到,如果此時拒絕的話,今後或許再也不會遇到這個男人了。這樣的話,總覺得……
——不甘心。
括老師終於勉強擠出話來:「當、當然可以啊。」
「真的嗎?謝謝妳。」
男人很開心地回應。這讓括老師更加緊張了。
「請、請你不要以為我很好約喔!我是因為沒辦法才答應你的!」
一說出口,便發現自己失言了。男人麵露驚訝。
「啊、我是說……那個……」
「……括老師,妳該不會是在鬧別扭吧?」
「鬧、鬧別扭?怎、怎麼可能呢!我是如此的端莊——」話說到一半便打住。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啊、果然猜中了嗎?太好了。我還在想如果猜錯了該怎麼辦才好呢。」男人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大約是二月時候的事了吧。我任教的高中與貴學園的老師有過一次聯誼……不,是舉辦過一次協調會。當時就聽說妳的事了。」
今年二月,兩校之間共同進行了一個情人節特別活動。因此,教師之間先行舉辦了協調會。在協調會之後,兩校的老師還一起去吃飯聊天。當時,括老師因為仍然十分畏懼男性——
沒錯,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感覺確實是『畏懼』——所以她缺席了。
「那麼你是……?」
「喔。」男人點頭說道:「我是羽原羽高中的老師,葉山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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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鐵平哀嚎著。
「為什麼每次都是我!」
在發泄似的大吼之後,鐵平喘著氣補充道:
「……不先這麼吼一下,總覺得有點對不起自己……」
「真是奇怪的性癖好。」
「不要亂加上『性』這個字。」
鐵平大大喘了口氣,接著揉了揉太陽穴。
——頭還是很痛。
並不是記憶受到控製又解除所造成的疼痛。而是和槍之嶽對話或接觸時會產生的慣性頭痛。
「……重點就是——有一群人想要消除我們的記憶;而另一群人則是打算取我們的性命,是吧?」
「沒錯。」
「既然這樣,就沒辦法撒手不管了。」
不論這算不算是隨越後屋的話而起舞,終究還是得自保吧。雖然在這裏怨天尤人、束手旁觀很簡單,但這麼一來,大家恐怕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不管失去的是記憶還是生命,鐵平都敬謝不敏。
首先,失去記憶對鐵平來說和失去生命沒有兩樣。一旦失去記憶的話——就等於失去了那個最重要的人。這種未來不要也罷。
所以,現在隻能采取行動了——鐵平硬是忍住憤怒,深吸了一口氣。對內界人的不滿,就暫時保留到日後再來抱怨吧,畢竟現在不是時候。
「五十嵐比我想象中來得成熟呢,我以為你會再囉嗦一陣子的。」
「喂,你們到底是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啊?」
「蠢蛋一個。」
鐵平反射性地想要回嘴,隨即又閉上了嘴巴。不知為什麼,好像也否定不了。
「……但我相信你是那種會堅持到底的人。」
越後屋笑著說道。在鐵平露出驚訝的神色望過去之前,她已經轉過身去。
「走吧,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事,請帶著迫在眉睫的心情去行動。」
鐵平點點頭,跟在越後屋身後。
「對方的人數和真實身份,妳都掌握住了嗎?」
「沒有,阿槍姊應該查到了,不過,她還來不及將那些數據交給我就被抓走了,現在的我們處於敵暗我明的狀況之中。」
鐵平和越後屋快步地走在走廊上,同時商討著對策。
「那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我之前已經稍微確認過了。」越後屋從懷裏取出了一本B5大小的小冊子。封麵寫著『肋骨祭·導覽手冊』。那是羽原羽高中為了這次校慶特地印製給來賓使用的參觀手冊。
「上麵寫著:羽原羽高中與百合百合學園的共同音樂演奏會,預定於上午十一點三十分舉行。」
確實是有這個活動沒錯。由於二月的交流會博得得不少好評,因此,這次在學園舉辦的演奏會將透過直播的方式,以大屏幕在羽原羽局中的體育館同步演出。
想到這裏,鐵平不禁發出「啊」的一聲驚呼。越後屋好像正等著他這個反應似的點了點頭。
「不用我說,我想你應該也記得吧。屆時前往體育館的,大多是二月交流會的參加者——也就是當初看過阿槍姊的學生們。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殺掉大量目標,那可說是最方便的場合。就連這個活動,都有可能是反對派的人暗中安排的。」
「雖然不知道對方會怎麼出招,不過,至少先到現場去觀察一下吧……」
「沒錯。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一件必須要處理的任務。」
「?」
「那就是取回古都緣和藤森文七的記憶。你說是吧?」
鐵平很快理解地點點頭。完全不知道對方人數這點不說,光憑自己和越後屋兩個人,要對付未知的敵人,處境實在過於艱難。不隻如此,現在隻有自己一個人恢複記憶,這種狀況也令人難以接受。對鐵平來說,當然希望自己和小緣的記憶都能盡早恢複。
「你知道他們兩個人現在在哪裏嗎?」
「這個嘛……小緣剛才被扶到保健室去了,應該很好找到人。至於文七的話……他到昨天為止都在幫忙一年級的準備校慶的東西。剛才那個班級的一年級學妹也把他帶走了——我認為以那家夥而言,就算記憶沒有恢複,也會像個笨蛋似的去幫他們的忙才是。」
「原來如此,以內界人的標準來看,藤森文七確實也是笨蛋一個。」
「妳說得這麼直接,我反而有點想要幫他說話了——算了,手冊借我一下。」鐵平從越後屋手中接過手冊,確認著。「嗯。一年A班:教室咖啡屋,還有十點半在體育館有一場戲劇演出。文七應該在這兩個地點的其中之一。」
「了解,那我們先分頭行事吧。五十嵐,請你去保健室找古都緣,我去一年A班的教室,如果沒在那裏看到藤森文七的話,我會直接去體育館,我們就在體育館碰麵,恢複他們倆遭到『封印』的記憶,接下來的行動就見機行事吧。」
兩人走到了樓梯口,越後屋沒有聽任何回答就打算直接離去。鐵平連忙對著她離去的背影喊道:
「等、等等!小緣不是還沒有恢複記憶嗎?我要怎麼說服她啊?」
「就算失去記憶——她應該還是愛著你的吧?」越後屋露出揶揄的笑容,並未停下腳步。
「就期待你的表現囉。」
在拋下這句話後,越後屋便快步走下了樓梯。校內拖鞋的聲音啪噠啪嚏地在樓梯間回響著。
「……怎麼這樣。」
留在原地的鐵平,一個人自言自語地抱怨著。
「算了——我也不是沒有那個自信。」
不過,還是有個疑問——
沒想到那個槍之嶽竟然會坐視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反對派都已經出手控製我們的記憶,甚至還打算結束我們的生命。實在難以想象——槍之嶽竟然會預測不到……內界人這一連串基於對外世界毀滅的恐懼而發展出來的種種效應。
——還是說,那家夥其實早就預測到了?
預測到總有一天,事情會演變至此。
但卻故意繼續策劃這些節目,讓內界人與外界的關係不斷加深。
到底是為什麼?
是因為純粹覺得有趣?還是有其它的理由呢?
「……」
鐵平思考了幾秒後,便不再多想。他重整自己的心情,前去執行任務。
『對了,千鶴小姐……妳要比較大的這個嗎?』
『——啊,請、請問你是……大山田先生?』
『不是。妳認錯人了……我不是大山田,我是耕、太、喔。』
『……耕太先生。』
『嘿嘿嘿。』
戲劇正在上演中。
一年A班的戲劇『男友依存症』正在體育館的舞台上演出。這是由班上第一鬼才東野香津美所一手編導的,才剛開演不到三十分鍾,所有的位子便已經坐滿……不過,就算觀眾席的燈光昏暗,不知為何,大家紅著臉看戲的畫麵還是一清二楚。
柚子在舞台一角觀賞著這出戲。擔任服裝工作的她,在戲劇開演後就沒什麼工作要做了。
負責小道具以及背景製作的文七也一樣。現在的他正在柚子身旁,不停地問道:「問一下,『男友依存症』是什麼意思啊?是指聯誼嗎?」「哎呀,你忘記了嗎?文哥。是『男友老咳嗽、隻好依存咳嗽藥過日子』的意思啊。」幾個一年級的學弟在一旁悄聲說道。
——不行,根本無法認真看戲。
柚子輕輕歎了口氣,劇情明明已經進入高潮,但自己卻一點也感受不到樂趣。對台上努力演出的演員們,實在有點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