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向高默然抬頭看看皇上,作為眼下大明朝名正言順的大管家掌舵者,皇帝還沒有張嘴的時候,他已經在心裏所有能想的主意過了個遍。
——可結果很喜人,沒有就是沒有,真沒有了。
兵力大部份都派在山海關,能打仗的那幾位也都部置在那裏。
葉向高先是沉默,後來搖了搖頭。
天啟帝瞪著他,深吸一口氣,氣笑了。
他忽然想起某人曾和他說的過的一句話。
一殿的人材濟濟,卻一人可用。
“好,真好,你這個閣老當得真是好!”
一殿的群臣跪了一地,悄不聲的,一年三百六十天,象這樣安靜的遭數極其罕見。
趙南星一看苗頭不對,連忙出班:“陛下,海事廢馳已久,急切間想要找出人前去,隻怕也是熱血有餘,才能不足,一旦兵敗,反而有辱國威,更為不美,請陛下三思。”
不得不說,趙南星說的很有道理。
可天啟卻不這樣想,他再次確定了自已剛才那個想法:濟濟立了一堂果然不是人材,都是些燒材!
真實本事一點沒有,耍嘴皮子個頂個的能。
天啟怒極反笑,沉默良久,伸手狠狠一拍龍椅。
“照你這麼說,就任由紅毛鬼子占了澎湖不成?”
一眾官員全都不說話了,麵對皇帝的怒火,沒有人敢隨便開口。
天啟的眼神落到魏忠賢的身上,這是他心裏僅餘不多足可信任的人。
魏忠賢還真沒有含糊:“陛下,紅毛鬼大逆不道,必須嚴懲,老奴有個主意——”
在一片頹廢的氣氛下,魏忠賢這幾句話當真稱得上提神醒腦。
天啟帝的眼底放出熱切的光,一迭連聲說:“大伴,有什麼好主意快些講出來!”
他能出什麼好主意?包括葉向高在內的所有人嗤之以鼻。
魏忠賢:“陛下,老奴推舉門下一人——”
他的話沒完,朝堂上一片噓聲。
楊漣大笑:“諸公,可還記得山東剿匪的事麼?”朝臣中頓時響起一片放肆響亮的笑聲。
魏忠賢真是夠了,白白胖胖的臉上迅速躥上一片紅,心裏怒火橫流!
太特麼不給麵子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些人就這樣起哄,他忽然想起了霍塵意和他說過:放眼一朝,東林勢大,魏公想和他們和平共處,奈何他們並不想和魏公共處。
說的真對。
一片嘲笑聲中,魏忠賢遊目四顧,將一張張臉認真的記了下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魏忠賢在這一刻終於大徹大悟了——敢情老子一直在拿熱臉貼這些白眼狼的涼屁股。他納了悶了,前有張居正與馮保,後有王安與申時行。前兩位當秉筆太監的時候,也沒見張居正申時行那些人放個屁,相反雙方合利共贏,怎麼到自已就全然變了味了!
東林黨果然都該死!這個念頭瞬間在他的心裏生根發芽,殺機在眼,手已經狠狠的捏了起來。
天啟同樣顯然對魏忠賢那些所謂門下不大感興趣:“大伴,你想說的就是這些?”
魏忠賢深呼吸了幾下:“陛下,京師三大營訓練已有時日,國難當頭,也應該派出去為國效力了。”
群臣一片嘩然,躲在人群後邊霍塵意嘴角露出了笑容。
魏忠賢將手伸到三大營,他很想看看那個人的臉色將會變成什麼樣。
葉滄羽與宋小寶同樣對視了一眼,二人心底都是一沉。
魏忠賢的話點醒了天啟,他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似乎在考慮什麼。
葉滄羽沉不住氣,一步將踏末踏時候,葉向高先他一步已經出去了——恰好擋在兒子身前,也擋住了魏忠賢狼一樣的陰惻惻的眼神。
魏忠賢冷笑:“怎麼,葉閣老有意見?”
他的語氣實在太陰,其中飽含的殺意,任誰聽了都起了一身寒栗。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葉向高先是斜著眼警告了葉滄羽一眼,然後正視魏忠賢,以他多年宦海沉浮的經驗,他清楚知道對麵這條老狗已經被徹底激怒,自已這一站出來,更是將彼此的矛盾放到了明麵上,這與他的沉穩辦事、不得罪人的人生準則大相徑庭。
可是他沒有辦法。
他這輩子就這樣了,總得為將來想想。
“陛下,老臣以為魏公所說欠妥,此時動用三大營有三不宜。”
天啟對開口的葉向高還是很看重的,畢竟是首輔,當下問道:“怎麼說?”
“三大營成立不過三月,時日尚短,難當大任,此其一;三大營不擅海戰,以彼之短攻彼之長,戰果可想而知,此其二。”果然是首輔,一條接一條的鋪陣出來,本來還在竊竊私語的聲音瞬間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