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之後,一行船隊浩浩蕩蕩自濠境出發,船帆連天蔽日,若垂天之雲。
經過此次內訌,朱平安在菲力普的心裏已主動升動成為神一級的人物,先前一絲半點的僥幸之心早隨著海風吹得一點不剩了。
濠境的交接儀式出乎意料的順利,順利到讓廣州巡撫張之渙認為這是在做夢,歡喜的在夢裏都快笑出來了。
當他站在三巴炮台上,遠眺著遠方千帆競流的壯觀一幕,小算盤打得震天響的時候,一道奏已經悄然的到達了京城。
就象一石激起千層浪,京城上下,是人皆驚!
所有的人全都不敢置信,自嘉靖三十二年起佛朗機人入侵濠境,曆經幾朝要之不還戰之不勝,如今佛朗機人居然心甘情願拱手讓出?所有知道這個消息的人,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消息太可笑了,說這話的人需要吃藥了。
簡直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乾清宮靜悄悄的一聲也無,高小手屏著氣息一旁侍立。
望著案前那份奏疏,天啟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高小手有些擔心,自從看完秘奏,天啟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雖然不知道裏邊寫了什麼,但風聲多少也聽過一點——做為一個稱職的太監,他的心眼子此時轉得風輪一樣——皇上的臉色看起來複雜的很,分不清是高興還是生氣,這讓高小手心裏很沒有底。
“小手,朕這個皇帝是不是很沒用?”
高小手頭上天雷滾滾——這話是隨便說的麼?這是幾個意思?這讓他怎麼回答?
不管說有用還是說沒用,都不是最完美的回答。
高小手機靈的跪下了,來了個徐庶進曹營,不發一言。
好在天啟也沒有難為他,一陣沉默之後歎了口氣:“你不用說朕也知道。”
高小手心裏狂吼:我什麼也沒說好吧,敢不敢不這麼想當然?
天啟低低笑了兩聲:“朕這個皇弟,實在是能幹的很了。”
高小手的額頭情不自禁的滲出一片細密汗滴。
“去把魏忠賢找來,悄悄的,不要驚動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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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景瑰麗壯美,波卷鷗飛,紅日將墜。
朱平安與蘇婉兒坐在船頭吹風,身後跟著南宮英雄與宋小寶。
“這些佛郎機船,看起來不過就是比我們的多些船帆,別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比起海景,這兩位他們明顯對船的興趣要大的多。
“差遠了——”朱平安笑道:“船帆多,意味著桅杆高和多,而桅杆的數量和高度,又意昧著這艘船靠風力而走的性能如何,船速自然也就快。”
南宮英雄聞言,凝目望去,默默數了一下,不由吃驚,“他們的有四桅七帆。”
朱平安點頭:“不錯,說的很對。”
宋小寶哼了一聲:“當年三寶太監下西洋,最大的的寶船和他們的不相上下。”
“說的很對。永樂年間大明最大的船,桅杆起碼有四個,長約二十六丈。”朱平安神情淡淡,“可你再看他們船的兩側,有開合的痕跡吧?那說明在甲板下麵,裝著火炮一類的東西,一旦有需要,暗門打開,火炮齊放,頃刻即可使敵船受到重創沉沒。”
“咱們的船上也安有火炮,但是這種火炮隻能用於固定角度的瞄準和射擊,一旦敵方從兩側進攻,就無法顧及,他們如此的設計,就是把整艘船都武裝起米,讓敵人無處下手,再加強船隻本身的堅固性和行駛速度,這樣的艦隊在海上幾乎是無敵的。”
幾個人在來濠境之前,已經聽他說過一次,當時多多少少的還有些不信。
如今親身經曆,這才知道人家說的一點沒有錯。
佩服之餘,宋小寶想到一件事?
他是怎麼懂得這麼多的?
想歸想,他沒問出口,因為他覺得,問了也不見得會得到回答。
帆借風勢,瞬息萬裏。
沒用幾天,一行船隊已經接近了澎湖。
福建巡撫南居益得到訊息帶著人迎了出來,就算已有思想準備,當他看到天海交際處一片帆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瞪大了眼,情不自禁的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個小王爺,真是神人呐!
大批船隊到來,震動的遠不止是明朝這一方。
澎湖縣衙已經被改成臨時總督府,自封澎湖總督荷蘭統帥雷也山騰得一下站了起來:“別開玩笑了,明國怎麼可能有艦隊?”
“沒開玩笑,這消息已經證實了。”話落人現,他的最得力的手下高文律自外麵大踏步走進來。
同樣陰沉著個臉:“聽說是明國來的那個皇子跑到濠境去搬來的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