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星絲毫不加掩飾的望著好友,眼底失望、不屑甚至還有嘲謔之色輪番過了一遍。同是一黨翹楚,葉、汪、楊之流太過保守,沒想到自已心裏最看得起的黃尊素居然也如此短視。
東林上下都視魏黨為眼中釘肉中刺,可一介閹豎,有什麼可怕?想起老鄉魏忠賢幾次帶著厚禮上門來示好,趙南星壓在心底的優越感瞬間爆棚了
在他的心裏真正可怕的對手不是別人,正是睿王!
時至今日,那隻偽裝成貓的老虎已初具爪牙!等他成了氣候,那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偏生這些人都將這隻老虎當成大一點的貓,真是太愚蠢了!
趙南星哼了一聲,滿目陰鷙。
本來介於睿王特殊的身份,他想再忍忍的,可是現在不成了——自已沒有惹著他,可他卻對自已下了口,這讓他無法容忍。
張之渙的來信催化了他的想法,在他看來睿王開海禁,設海事局,建船塢——這些事如果讓他做成,無論從聲望還是實力都是如虎添翼!同時這些也是他苦等好久的機會!
想到這裏,他再次看了一眼黃尊素,看到後者臉上深深的憂慮與擔心時,他的嘴角拉出一個嘲諷的微笑,目光越發陰沉。
這些人的眼都瞎了——到現在還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不能再等下去,禍害已成,該出手時就出手吧!
舉世皆醉我獨醒的感覺,讓他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特殊興奮感。
證據,那是什麼東西?趙南星冷笑——這不是現成的麼?
黃尊素隻看了一眼他的冷笑,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涼了半截。做為多年好友,心思玲瓏的他已知道這位好鬥成性的老友在盤算什麼。
除了歎氣,他能說什麼呢?趙南星的這種妄自大尊大的執拗性格在朝野上下已經點下暗火無數,現在東林勢大,那些火隱而不發,可總有那一天的時候,到時會怎麼樣——黃尊素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看來,天啟三年的朝堂上馬上又要刀槍劍影了——用到這個詞的時候,黃尊素幾乎是苦笑的。
他幾乎可以預見趙南星舉起的這塊石頭,將會砸了誰的腳。
但他什麼也沒有再說,隻是滿懷遺憾的告辭走了。
多年老友,彼此性子知道的很清楚,話不投機不說也罷,既然什麼也扭轉不了,何必再撕了麵皮。
有這個功夫,不如去想想招,就當亡羊補牢好了。
黃尊素怎麼想的,趙南星已不放在心上。此時的他鬥誌昂揚,做為一名久經戰鬥經驗豐富的老一輩東林老鬥士,多年宦海沉浮的他深諳官場至理也更加懂得皇上的心理。
他用了三個晚上的功夫,寫寫改改,改改寫寫,直到一份名為《巨麵塗奸疏》新鮮出爐,讓他覺得滿意為止。
奏疏洋洋千言,卻沒有一個字說到睿王如何,但字字句句都是海禁開後的壞處。比如一旦開了海禁,不啻等於大門戶,倭寇之患必度重來,大明東南幾十年來好容易形成的海防一朝盡喪;再比如,設船塢造船這事也不靠譜,單是應付遼東戰局與國內層出不窮的流動做亂、搶險救災,國庫剩不上三瓜兩棗了——這個當口,造船練兵,無異於挖坑自埋。
然後他又含沙射影的點出一件事,濠境既然拿下,那些佛朗機商人就應該驅逐出境,但聽說睿王不但沒有這樣做,反而終日在濠境與洋人飲宴作樂,以致於當地民憤漸起,怨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