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冬月,睿王朱平安是在詔獄中渡過的。
詔獄是個神奇的地方,皇城有三處大獄,一處是刑部大獄,一處是大理寺的監獄,對於任何一個犯了法的人來說,提起這兩處地方,那都是不往事不堪回首的地方。
可詔獄不一樣,對於大明的官員們來說,詔獄就是實實在在的鬼見愁。
進了上頭那兩個大獄,尚有一線生機,而進了詔獄的,有的隻是死機。
朱平安就被關在這裏,對於他來說,這裏除了氣悶點,空氣不太好之外,別的一切都還好。
說是還好不是假的,他的身上蓋著是皇後命人送來的被子,九隻大鳳凰展翅飛得刺目鬧心的;身上換著的是蘇婉兒親手做的家常服;而吃得用的就更不說了,這個時候就看出人緣好壞了,都不知那來的關係,各色各樣的吃食變著法送了進來。
詔獄自有史以來,能夠享受如此待遇的隻有朱平安一個人。
而且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這一切的來源就因為一個人,就是帶走朱平安的劉僑。
忘了說一句了,他的身份除了是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之外,他還是詔獄的管理人。
事實證明劉僑這個人很會來事,可事實上他不會來事也不行。
自從睿王被他帶走後,他就沒有過得安生過。要知道他的家檻都快被踩平了,什麼人都有,所有人都是一個意思:不能虧待睿王。
“劉指揮使來啦,這又帶什麼吃的來了?”
如果讓人知道,聞風色變的錦衣衛大指揮使成了提吃食籃的夥計,估計嚇哭了的也大有人在。
可劉僑一點沒生氣,平素一張煞氣十足的臉生生笑成了一朵花。
“殿下,這裏頭潮的很,明天屬下給您捎幾床褥子來。”
“那就多勞啦。”
劉僑賠著笑臉道:“不勞,應該的。”
朱平安笑了幾聲,然後就不做聲了,他已經在這裏呆了好幾天了。也不知托了誰的福,好吃好喝好睡的,除了太靜了一些沒別的缺點,不過這樣也好,他正好利用這個當口,把心裏存著的事情拿來翻曬一下,捋個明白。
見他發開了了呆,劉僑也呆不住了,找了個借口就溜了。
剛走了沒幾步遠,就聽睿王沉靜的聲音傳了過來:“劉指揮使——”
劉僑心裏瞬間跳了一下,提心吊膽的轉過臉來;“啊??”
朱平安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算了,你去吧。”
劉僑如蒙大赦,帶著一身汗就躥了。
以他的精明自然知道朱平安的意思是想想問問外頭的情況,可他不敢說啊——尤其是權傾朝朝野的魏公公被皇上請到宮中,當著不少人的人麵,貼了十三張加官進爵後,把個魏公公搞了個九死一生後,然後一句話沒說,就放他回宮養著了。
外頭人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劉僑知道。
一切都是因為這位關在這裏的小爺。
他驚心惶惶的滾了後,朱平安百無聊賴的拿著一把酒壺來回翻看。沒有絲毫意外的,他從壺頭的機關處旋開,然後現出一個小小的紙團。
打開了,上邊寥寥幾句話:“為師一切安好,勿念!”
反複看了幾遍,確定是孫承宗的親筆無疑後,朱平安怔了一會,忽然嗬嗬的笑了幾聲。
他心裏挺欣慰的,孫承宗平安無事說明自已所做這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