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緣這個東西說白了就是人情,有句老話說的極為明白——黃金有價,人情無價。
一般人在得知自已活不了多久的時候,都會發現一個真理——什麼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都不及一天壽數來得珍貴。
偏偏朱平安是個異數,對於生死他堪得不比修行幾十年的和尚差上多少。
了空與他對了一眼,心中敬佩與忌憚同時增加——一個人連生死都看得如此之淡,不知道天底下還有什麼事能夠動搖得他?可他偏偏年紀如此之輕。
麵對朱平安的開門見山,他沉思了半晌:“施主,老衲鬥膽一猜,閻王寨上明軍是否知曉?”
朱平安心頭微微一震,這老和尚看病的本事不怎麼樣,這一雙眼倒是挺毒的。
麵對對方如火如炬的眼神,朱平安沉思了半晌:“大師,有什麼話直說吧。”
沒有否認就算是承認了——
了空大和尚的眼前瞬間亮起了光,他深深吸了口氣:“老衲想請施主高抬貴手,放了赫圖阿拉這一城百姓的性命。”
朱平安瞬間就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
大明與後金這麼多年下來,已經是勢同水火不可調和的地步。上到天子群臣,下到萬民百姓,誰心裏都有一本賬。雙方血仇滔天,馨竹難書,眼下明軍已經打到了赫圖阿拉,可想而知,下一步的結果將是什麼。
了空大和尚提心吊膽的看著朱平安的臉色,這輩子除了佛祖之外,這個少年是他最敬畏的一個。
他清楚的看到朱平安看了他一眼,目光就象兩道可斬風雪的寒刃。
“大師的意思我懂,在下很欽佩大師心懷慈悲,佛性深重。”
這些都是好話,可偏偏他說一句,了空就合什暄一聲佛號,心頭不祥之感如同落於天地的風雪一樣難以逆轉,他似乎已能預見這位少年下邊的話將會何等的犀利難當。
“儒家有句話叫推已度人,佛家講究眾生平等。”
了空大師的臉就象憑空被人打了兩巴掌,瞬間紅了透徹,“施主——”
朱平安的臉色微沉。
“我聽說女真族驃悍無比,族人每次出去燒殺搶掠的時候,家中父母妻兒不是依依不舍,而是歡欣鼓舞——殷殷叮囑多搶一點東西回來。”
了空大師臉上的血色早不知什麼時候隱去了,取而代之是一片蒼白。
對方說的很刁鑽刻薄,偏生他無言以對。
楚慈莫名的難堪,她小心的拉了下朱平安的衣袖——
朱平安回頭看了她一眼,隻一眼——楚慈就知道自已現在應該做的隻有閉嘴這一條路。
“大師靜坐寺中清候,所受供奉都是我大明子民血肉所化。你口中念佛,心中有佛,難道不知佛家最重因果,最講究報應輪回?怒爾哈赤率領八旗起兵犯明三十幾年,死在他們鐵騎長刀之下生靈何止百萬計!我怎麼沒見大師佛性大發,讓他高抬一下貴手呢?”
了空大師整個人就象風頭裏的草,哆哆嗦嗦的抖開了花——但他還是無言以對。
“事不關已,高高掛起是吧,”朱平安嗤笑了一聲:“果然是傷在誰身上誰才知道疼,這城裏每一個人做夢都沒有想到大明也會有一天會揮師北上,來到他們的家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