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板與朱平安對視了足有一刻鍾,看得南宮英雄都煩了。他可以對天發誓如果有人敢這樣看他,他一定會讓他滿地找牙。
“您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孫老板終於開了金口,與外靜淡定平靜大相徑庭的是一口破鑼嗓子,沙啞而難聽。
朱平安笑了笑,垂下眼瞼:“我什麼都想知道,最起碼——”他抬起了眼,“你知道多少,我就想知道多少。”
孫老板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站了起來,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著朱平安,神情古怪之極。
“別再看啦,我知道我挺帥的。”
南宮英雄與文征孟一齊轉過頭——您夠了。
孫老板同樣被他衝了一跟頭,然後很快就放鬆下來。
“好,我把知道都告訴您。”
朱平安點了點頭,是個明白人。這點很好,他願意和聰明人說話。
孫老板不知怎麼想的,居然真的說到做到。他的口才與知道遠勝阿四,由他嘴裏說出來,將這場舉國震驚的蘇州民亂始終一一展現在幾人麵前。
先前阿四說過了,周順昌在蘇州人氣很高,在得到東廠來人提他入京受審時,廣大蘇州人民雖然不樂意,但沒有人擰得過皇命大如天。
事情壞在東廠一個小頭頭身上,他的名字叫文之炳,也不知他怎麼想的,居然借機向周順昌勒索。
聽到這朱平安歎了口氣:“這個姓文的眼瞎了。”
此言甚得孫老板之心,當即點了點頭:“說的是,周順昌能有如此人望,清廉二字便是根本,和他要賄賂的人真的是眼瞎了。”
朱平安點點頭:“錢要不到,心裏肯定不會痛快了。”
孫老板上讚賞看了他一眼:“確實,但周順昌也不是個好脾氣的,直接揚言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愛咋咋樣。”
朱平安忍不住哈得一下笑了出來。
孫老板卻歎了口氣:“聽著好笑,真沒有什麼好笑的。”
朱平安斂了笑容,正色道:“是我唐突了。”
孫老板搖搖頭:“我不是說您笑得不對,而是說之後的事情。”之後的事情確實沒有什麼好笑的——周順昌拿不出錢,蘇州廣大群眾砸鍋賣鐵替他拿。一般來說做官也好,做人也好,做到這個份上就算絕了——死了也能閉眼了。
但是沒有完,捐款之後廣大平民睡了一覺忽然覺得根本沒過癮,於是第二天開始罷市。
“這麼厲害啊?”
朱平安抽了口氣,在他身後文征孟與南宮英雄交換了個眼神,雖然嘴上沒說,心裏都對這位周大人佩服的無以複加。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孫老板眼底有光閃了一下:“這些都不算高潮,高潮是在周順昌上京的那一天。”他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一下,再開口聲音陡然拔高:“那一天人山人海,旌旗招展——”
朱平安沒有給他慷慨激昂的機會:“然後就民變了吧——”
孫老板被他截胡截得嗆得咳了好幾聲,“正是,都怪那些東廠狗太過猖狂,活該找死。”
朱平安示意他繼續說。
孫老板也不客氣:“東廠狗衛仗勢亂咬人,紛紛拔刀要砍,可是他們沒有想到,還沒有等他們刀拔出來,十幾萬人如海潮一樣擁上——”
隨著他的敘述,朱平安的眼前出現了一幕幕活生生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