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月開始,大明朝的天似乎與往常不太一樣了。
一切就象蓋上蓋子的鍋,在沒有揭開前的那一刻,人們僅能通過幾絲熱氣與逐漸上升的溫度覺察出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天啟的日子相當不好過,日積如山的奏疏和他的越來越暴戾的脾氣成了正比。
有些事和有些人一樣,平常看著不起眼,可一旦失去了,卻發現那都是不可須離的東西。
朱平安就是這樣的人,他辦的無數事都放在人的心裏。
在這種強大卻無形的威逼下,天啟皇帝終於頂不住壓力,下旨全力搜尋睿王的行蹤,隻要舉報屬實,那怕是風聞,俱有封賞。
於是,來自邊防海地的壓力終於蟄伏起來,但誰都知道,那隻是暫時的。
一切就象封在三九薄冰下的水,隨時都可出噴湧,將一切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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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爺,怎麼辦?外頭貼滿了尋人的告示。”
孔方陰沉著臉看著顧林氣急敗壞的報告,半天也不言語一聲。
“祖宗,你倒是說句話啊。”
顧林簡直都要瘋了,“這次看樣是動真格了,風聞奏事可領賞銀一千;救出殿下者賞黃金千兩,入朝為官。”
孔方冷笑了一聲:“你慌什麼,這一個月以來,又不是搜過一次兩次了。”他淡淡道:“當初沒找著,現在也不可能找得著。”
“現在不同啦,入朝為官什麼的不說了,就衝千兩黃金吧。”顧林切了一聲:“你出去看看,滿大街都是瘋了一樣的人呢——”
孔方一聲不響的站了起來,顧林下邊的話瞬間卡在嗓子眼裏。
“行吧,再給我三天的時間。”孔方終於下了決心:“三天後,我帶他離開這裏。”
望著孔方離去的背影,顧林擦了把透汗,苦笑道:“算咱們沒白認得,我謝謝你了。”
孔方明顯聽到了,卻沒有回頭,徑直來到一間不起眼的小室,在門口沉吟了一下,推門進去。
室內靜悄悄的,沒有點燈,隻有一股衝鼻的藥氣。
朱平安臉色蒼白,靜靜躺在床上,如果不細看,還以為是個死人。
“你怎麼來了?”
身後開著的門瞬間關了,一個女人蒙著臉身著黑袍閃了進來。
孔方聽出了那個聲音的不滿,他不敢生氣,反而恭敬的行了一禮:“寄先生好。”
寄先生哼了一聲:“說吧,什麼事?”
孔方猶豫了一下:“我想帶他走。”
寄先生:“可以,不過還得兩天,他還有兩服藥沒有吃。”
孔方嗯了一聲,看了一眼朱平安:“敢問寄先生,他是不是——”說到這裏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著怎行措詞比較合適:“是不是永遠就這樣了?”
寄先生嗤笑了一聲,“對,不死不活,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麼?”
孔方不再說什麼了,轉身望了朱平安一樣,歎了口氣,出去了。
在室門合起的時候,寄先生轉身緩步來到朱平安的榻旁。
她抓起朱平安的一隻手,掌心中一塊烏黑,就象一隻張大口的惡獸。她端詳了半天,最後滿意的笑了一笑。已經相當不錯了,在她來的時候,朱平安的整隻手都是這樣。
接近一個月的用藥,終於到了快收尾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