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跡你也真會享受,明明是要暗中保護我的,卻還是不忘把這美酒帶在身上。你說,那****是不是喝醉了,所以才遲遲未出現?”
文淵手裏拿著酒囊,仰頭喝了一大口,佯裝惱怒地側頭看著方跡。
方跡拿過他手裏的酒囊,大口飲下,隨手抹去嘴角流下的酒水,笑笑,“皇上既是把你文大人的命交到了我手裏,方跡自是不敢大意,酒,我雖愛,卻不敢貪杯。”
文淵看向遠處的營帳,慢慢地收了笑意,開口道,“方跡,你我朋友一場,我心裏有些疑問,不知能否告知?”
方跡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雙眼。”
文淵淺笑,“怪隻怪你的異常太過明顯,由不得我不懷疑。”複又看向那輪明月,“我曾在皇上那裏見過她的畫像。”
方跡聞言苦笑,“原來你早已知道了,那又何必問我呢?”
“起初我對她還留有戒心,可這些日以來,卻是漸漸放下了。見你的反應,我隻問你,她與皇上之間,”文淵斟酌了一會,終是問出口,“是不是沒有那麼簡單?”
“哈哈,”方跡聞言卻是大笑起來,眉眼之間竟似有了一絲醉意,“你這話問的倒是好,可簡不簡單都已是過去了,”方跡看向文淵,慢慢斂了笑意,“文淵,你是在皇上登基之後方入朝為官,常伴左右的。因而,之前的很多事情並不知曉,我們也無人再敢隨便提起。”
“你隻記住,成天下隻是文府的繡娘而已,別無其他。這樣,對誰都好。”
看向複又沉默著喝酒的方跡,文淵的心裏卻並不輕鬆。看來天下果然與皇上之間非同一般,自己的心裏說不出的沉重。
從何時起,自己竟開始這般地希望她隻是個身世簡單,經曆單純的普通繡娘的?是初見時她淡漠疏離,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還是那日醉臥碧荷,把酒言歡的時候,或是生死一線,滾下山坡的時候?
她在自己眼中是睿智的,更是驕傲的堅持的,這樣的她不像是一個小小繡娘那樣簡單。所以自己一路觀察,百般試探。可雖已漸漸確定她並無禍心,卻越來越怕那個漸漸明晰的答案。
文淵並不想騙自己,她的畫像是放在皇上的密室之中的,一個男子如此保存一個女子的畫像,若不是恨之徹骨,便必是愛之甚深。
文淵刻意忽視了心裏的一絲異樣,看到遠處那一頂帳子複歸於黑暗,夜深了,她睡下了吧,忽而腦海中浮現出她那日看到滿塘荷花的神情,與今日看到題詩時別無二致,感傷而又隱忍。眸子裏那抹痛色如何也是遮掩不去的。
“獨有這荷,即使被人欣賞,也不會被任何人束縛,失了自由,失了風骨。”文淵想起她那日所說的話,猛然間明白了什麼,“不舍根本博君笑”,難怪讀到這句,她竟那般觸動,她便是這荷,終是為了自由與風骨,舍了那個他吧。
身邊的方跡不知何時已經沉沉睡了過去,手裏還攥著早已空空如也的酒囊。文淵卻是在這月光之下,輾轉反側,竟是一夜無眠。
日頭初升的時候,文淵才有了一絲困意,還未睡多久,便被一護衛喚醒。“文大人,方統領叫我來喚你,馬車已經準備妥當,可以上路了。”
文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撣了撣衣上的塵土,便大步向營帳走了過去。隻見眾人皆已準備停當,一隊護衛以方跡為首也都已護在了馬車邊上。天下正在秦公公的攙扶下,欲上馬車。
“我來吧,”天下抬眼,胳膊已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握住,借力一蹬便上了馬車。回首道,“多謝文大人了。”眼前的人卻是雙眼微紅,滿臉疲憊。愣了一下,也不再言語,便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文淵盯了那墨綠色的簾子一會,疲憊地回身,也隨那秦公公上了另外的馬車。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行進了。
昨夜秦公公便開始擔心,奉皇後之命帶成姑娘入宮,這一路又是遇刺又是找人,早已耽擱了不少時日,生怕回去會受到皇後的怪罪。盡管文大人許諾回宮之後會親自向皇後解釋,想到皇後那威儀嚴肅的樣子,秦公公終究還是不放心。
於是,在他的一路催促之下,一行人也未多做休息,又因方跡眾人已在明處守護,倒也沒再遇上賊人。
三日後的午時,楊銘在車外對自己道,“成姑娘,已到都城城門了。”竟是這麼快就到了?天下攥緊了衣角,心裏終不免有一絲的緊張,“知道了。”隨後便掀開了簾子。
隻見,守門將士見到方統領和文大人便恭敬地放行了,馬車又緩緩行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