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辦呀?”我囁嚅著問。
周蝶正色道:“很簡單,要讓一個人保持沉默,有一個最好的辦法!”她盯著我的眼睛,她的眸子裏,閃過了一道寒芒。我禁不住渾身哆嗦了一下,腋下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液。
第二天到了單位,一整天陳栩看上去都很興奮。我私下找到他,邀請他當晚又去小酒館喝酒。但他卻回絕了。我想起,今天應該是他去城郊老城區尋花問柳的日子,自然不會與我一起去喝酒。
昨天夜裏,本來我向周蝶建議,還是不要殺陳栩,不如當他在城郊筒子樓裏尋花問柳的時候,打電話報警,讓警察抓他個現行,令他身敗名裂就行了。可周蝶卻認為,這更有可能讓陳栩破罐子破摔,索性在單位裏散播我離婚又複婚的事,破壞我的升遷前途。
所以,周蝶還是覺得隻有想辦法殺死陳栩,才能一勞永逸。
說實話,我覺得為了這麼一個理由而殺人,簡直太可笑了。我本來就不很看重升職,否則我也不會與周蝶離婚。畢竟就算陳栩能為我保密,紙也始終包不了火的。
但在我家裏,周蝶是個完美主義者,隻要她決定了的事,就不可更改。她說要殺陳栩,陳栩就必須死!
又過了一天,這天上班的時候,陳栩的心情就顯得很低落了。我沒和他說太多話,自顧做著自己的事。周蝶說過,今天上班的時候一定要裝作若無其事,別讓陳栩看出我會對他不利。我相信周蝶的安排,她是完美主義者,絕對不會出差錯。
下班後,我來到了城區的護城河邊。天黑的時候,周蝶與我彙合。她見到我後,對我說:“你準備好了嗎?”我點點頭,然後從身側的小樹林草叢中抄出了一截鐵棒,這是我早些時候在某個建築工地裏撿來的。
在周蝶的授意下,我撥通了陳栩的手機。
電話接通後,我低聲對陳栩說:“在家裏?方便說話嗎?”
陳栩回答:“方便,老高,有什麼事嗎?”
我說道:“陳栩,這會兒我在城區護城河邊的小樹林旁,你知道這個地方吧?”
“知道。”
“陳栩,咱們兄弟一場,我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特地給你打來了這個電話。就剛才,我看到一個漂亮女人鑽進了小樹林裏。而在更早之前,我看到這個女人一邊哭著打電話,一邊在一家藥店裏買了一整瓶安眠藥。”
“呃……”我聽到電話對麵的陳栩正使勁喘著氣。
我知道他開始有點沉不住氣了,趕緊又趁熱打鐵道:“陳栩,這可是英雄救美的好機會哦,千載難逢。你要是搞定這個女人,以後就不用每周都花兩百塊去城郊筒子樓了。”
然後,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陳栩朝著另一個方向說話的聲音:“老婆,你知道老高離婚了吧?他這會兒正喝悶酒,快醉了。我是他在單位裏的惟一朋友,我得去陪陪他。”
“去吧,去吧,別喝太多了,酒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是他老婆蘇雅婷的聲音。
掛斷電話,我朝周蝶做了個OK的手勢。
在小樹林裏,有一片小空地,過去我與周蝶談戀愛的時候,常到這塊空地來卿卿我我。
天已經黑盡了,我們來到了空地上。我握著鐵棒,躲在一棵粗壯的樹後,而周蝶則站在空地上,刻意擺出幾個性感而又撩人的動作。雖然今晚的月光還算不錯,但從平行的視線望過去,還是看不到周蝶的相貌,隻能看到一道充滿魅惑的剪影。
過了半個小時,我聽到小樹林邊緣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有人正緩慢走入小樹林裏,腳踩在地上的枯枝,枯枝爆裂時發出陣陣脆響。
應該是陳栩來了吧,可我卻聽到腳步聲始終在小樹林裏草叢最茂盛的一帶遊走,並沒走向這塊空地。又過了一會兒,腳步聲似乎停止了。我趕緊朝周蝶做了個手勢,她會意地立刻在空地上踱起步,腳下發出劈劈啪啪的枯枝爆裂聲。
果然,草叢那邊的腳步聲開始緩緩向空地這邊走了過來。陳栩走得很慢很慢,他一定不想驚動空地裏尋死的女人吧。我無聲地冷笑了一下,掄起了鐵棒,躲在通往空地的必經之路旁。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終於看到一道男人的剪影緩慢走過我身前。我掄起鐵棒,就狠狠朝他的後腦砸了下去。我聽到“啊——”的一聲短促尖叫,然後眼前這個男人倒在了地上,鮮血汩汩地從後腦裏流湧了出來。
與此同時,我還聽到“當”的一聲脆響,男人的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到了地上。我打開電筒,照了一下,看到那是一柄鋒利的匕首。
我再握著電筒朝這男人的臉照了一下。
我的天,剛才我砸倒的男人,根本就不是陳栩,而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年輕男人。在這個男人的額頭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看上去絕非善類。
周蝶跑了過來,得知我砸倒的並非陳栩後,也慌了神。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對我說:“這個人手裏拿著匕首,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你再朝他後腦補幾棒,然後再把他拖到路邊的樹林裏去,別擋住陳栩過來的路。”
我隻好遵命,掄起鐵棒朝這陌生男人的後腦重重砸了幾下,他的腦袋都快被我砸扁了。我拖著他的屍體,想要扔進路邊的草叢裏。可我以前從來沒想到,人死了之後竟然會變得那麼沉,我搞了好一會兒,才把屍體拖到了路邊。就在我把屍體扔進草叢中的時候,我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幸好我堵車來晚了一點點,不然被你拿鐵棒砸死的人,一定是我了。”
說話的人,是陳栩。
天知道他什麼時候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留意到,在他的腳底,纏著厚厚的布條,難怪走過來的時候,一點腳步聲都沒發出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發瘋似地掄起鐵棒,可他畢竟比我小幾歲,身強力壯,搶先上前幾步,衝到我麵前。他揚起手臂,一道寒芒從他手掌心裏泄出——那是一把菜刀!
嗬,我並不是因為堵車,才來晚了。我隻是在路上耽誤了一點時間——走到半路時,我讓出租車司機停下車,然後在路邊的五金店裏買了一柄新菜刀。
上次在筒子樓裏砍死了那個下賤女人後,我才發現殺人竟是一件那麼刺激的事。從某種意義來說,看到鮮血從女人的後腦飛濺出來,比看到她的裸體更能令人興奮。所以殺死那個女人後,我食髓知味,一直在盤算著,什麼時候有機會能再殺一個女人。
我正在培養一個可怕的習慣。如果一旦這個習慣定型了,那麼我將成為這個城市有史以來最可怕的連環殺手。
今天晚上我接到了老高打來的電話,對於他所說的尋死女人,雖然我感覺有點古怪,但實在忍受不了內心渴望殺人的煎熬,於是隨便找了個理由騙過蘇雅婷,出門招了一輛出租車。
我知道護城河旁的那片小樹林,平時人跡罕至,因為蚊蟲太多,據說還有蛇,所以連談戀愛的戀人都不願意到樹林裏去幽會。
我在半路買了菜刀,到了樹林邊緣,我擔心走入樹林時,踩到枯枝會發出聲響,令尋死自殺的女人心生警惕,於是我撕下袖子,纏成布條裹在了自己的鞋子上。
就這麼耽誤了一點工夫之後,我在樹林裏看到了老高掄起鐵棒殺死一個陌生男人的一幕。沒想到平時看起來蔫得像杯溫吞水的老高,殺人時竟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我真是看走眼了。隨後,我又聽到一個女人說,讓老高把屍體拖進草叢裏,不要擋住我來的路。我頓時就明白了,老高想殺的人,其實是我。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我,如果一定要找個理由,或許是目前隻有我知道他離婚的事,擔心我把這件事說出來後,會影響他的升職。
可是就算殺了我又能怎樣?畢竟紙包不住火,哪怕我死了,他離婚的事遲早也會被單位裏的人知道,除非他在消息傳出來之前趕緊和他老婆複婚。
我掄起菜刀,刀刃狠狠砍在了老高的臉上。一蓬鮮血飛灑在半空中,我感到了一陣陣快意,腎上腺素開始迅猛滋生。老高倒在地上後,我聽到空地上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
我抬起頭,也認出了那個女人是老高的老婆,我曾在小酒館裏,看到老高給過她狠狠一耳光。如果我沒記錯,她應該叫周蝶吧?看來他們果然準備複婚了。
周蝶還在尖叫,她的尖叫令我更加興奮。我抄著菜刀,朝她快步走了過去。
“不要——不要殺我——”周蝶高聲求饒。
但我可不想饒過她。
狠狠把她推倒在地上,我解開了皮帶——既然馬上就要殺死她了,她在成為屍體之前,對於我來說還是有點利用價值的。
哼,周蝶平日裏對老高頤指氣使的時候,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吧?我不禁興奮地大笑了起來。
幾分鍾後,我離開了周蝶的身體,然後拾起扔在一旁的菜刀,揚起手臂,狠狠砍在她的咽喉上。
做好這一切後,我準備站起身離開這裏。
可就在我半蹲在地上的時候,突然聽到耳旁傳來“砰”的一身,接著我的後腦傳來尖銳的疼痛。
然後,我倒在地上,陷入昏迷之中。
陳栩接到那個老高打來的電話,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借故離家之後,我穿上能夠遮住手臂的長袖長裙,又戴上手套,跟著也出了門。
我招了一輛出租車,遠遠跟在陳栩乘坐的那輛出租車之後。我看到他停車在路邊買了一把菜刀後,來到了護城河邊的小樹林。他一定準備再次動手殺人了,我不禁感到了一陣陣心悸。我在酒吧裏不該答應那個職業殺手所說的一周考慮期,應該讓他馬上殺死陳栩,這樣今天晚上就不會又有人成為陳栩手下的冤魂了。
當我後悔的時候,我看到陳栩撕下袖子,纏成布條裹在鞋子上。他這是想避免進入樹林時,踩到枯枝發出聲響。我也如法炮製,撕下了長裙的袖子,纏在自己的鞋子上。雖然這會令我的手臂裸露在肮髒不堪的空氣中,但我也在乎不了那麼多。
我對這片小樹林一點也不熟悉,這麼肮髒的地方,以前我當然決不可能涉足其間。
摸索了很久,我才憑借嗅到的血腥氣息,找到了那片藏在樹林裏的空地。
我首先看到了趴在一個女人身體上的陳栩,他的身體還在一上一下地抽動著,而在他與那個女人身前,則躺著一個中年男人的屍體——我跟蹤過陳栩,所以認出了這個中年男人是常與陳栩喝酒的老高。
我擔心陳栩會發現我,所以不敢出麵製止他的惡行。我隻好躲進空地旁的草叢裏,可剛踏入草叢,我就發現自己的腳底踩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低頭一看,又是一具屍體,腦袋都扁了。盡管如此,我還是從這具屍體扭曲變形的麵孔上,認出他就是我曾經在酒吧裏見過的那個職業殺手。我還記得,他的名字叫黑旗。
在黑旗身邊,還有一根鐵棒。
我趕緊拾起了鐵棒,有了這根鐵棒,我頓感膽量大增。
再扭過頭,我看到陳栩已經離開了地上那個女人的身體,彎腰從身畔拾起了一柄閃爍著寒芒的菜刀。
天哪,他又要殺人了。
我得製止這一切!
我不顧一切地掄著鐵棒,從草叢裏衝了出來。
大概是陳栩過於興奮,根本沒留意到我從他身後衝了過去。
可惜我還是晚了一步,我眼睜睜看到他掄起菜刀,砍在了那個女人的咽喉上。
我的鐵棒落下後,也砸在了陳栩的後腦上,他立刻暈了過去。我又掄起鐵棒,再次狠狠朝他的腦袋砸了下去,他的腦袋頓時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凹坑。
我確信在小樹林裏躺著的四個人,全都變成了屍體之後,便坐在空地邊上的一塊石頭上,思索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快天亮的時候,我站了起來。
我從陳栩手中拽出了那柄菜刀,擦去指紋,然後塞進老高的手裏。
那根鐵棒,我擦掉所有指紋,塞在那個職業殺手的手裏。
在地上,我還撿到一柄鋒利的匕首,應該是職業殺手的。我擦去匕首上的指紋,放進自己的衣兜裏。這柄匕首,在以後的故事裏不會有任何作用,所以還是不要讓它出現。
我又解開自己鞋底的布條,纏在了那個職業殺手的鞋底。
至於陳栩鞋底的布條,我解下來之後,與那柄沒用的匕首放在一起。為了防止被人猜到陳栩的袖子被撕下來做了纏鞋的布條,我索性用匕首割開他身上的衣物,讓他赤膊躺在了地上。
最後,我把四具屍體身上的錢包都取了出來。
離開小樹林後,我把那柄匕首扔進了護城河裏。
而陳栩破碎的衣物與袖子,則被我帶回家,連同我自己那件缺少長袖的黑色長裙,還有四個人的錢包證件,一起被焚燒成了一團灰燼。
四十八小時後,我向警方報案,稱自己的丈夫陳栩失蹤了。我告訴警察,陳栩是接到老高的電話,然後離家出走的。隨後,警方調查人員告訴我,老高和他的前妻周蝶都於同時失蹤了。
如果我沒猜錯,樹林裏那個被陳栩殺死的女人,應該就是周蝶。
七十二小時之後,環衛工人嗅到小樹林裏散發出來的惡臭,找到了空地上的四具屍體。
警方根據樹林裏找到的一柄菜刀,還有一根鐵棒,驗出指紋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應該是老高和前妻周蝶為了複婚的事,約在小樹林裏進行交談。有證據顯示,他們兩人熱戀時,就常在這片空地裏幽會。或許是因為商談得不夠順利,所以老高打電話請我的丈夫陳栩前去協助。這一點,由我的證詞,以及電信公司提供的通話記錄可以證明。
但老高和前妻還是商談得還是不成功,惱羞成怒的老高,摸出準備已久的菜刀,狠狠砍向了妻子的咽喉。
與此同時,兩個鞋底纏著布條的劫匪,也鬼使神差手持鐵棒出現在那片空地上。
劫匪用鐵棒襲擊了老高和陳栩,搶走錢包後,還殺人滅口。
不過,也許是因為分贓不勻,所以兩個劫匪發生了內訌。最終,一個男性劫匪死於了同夥手中的鐵棒下——後經調查摸排,這個男性劫匪名叫黑旗,終日在城郊某個酒吧裏廝混。
值得注意的是,黑旗的同夥極有可能是一個姓名不詳,以出賣身體為業的女人。那個女人,是黑旗的女友,據說黑旗一直靠吃軟飯為生。
事發之後,黑旗的女友至今下落不明。而在樹林裏發現黑旗的屍體時,他的腳底纏著的黑色布條,明顯屬於女式長裙的一部分,這也更加令警方相信,他的女友與此樁血案有著莫大的關聯。
我也跟隨警察起來一趟黑旗與女友租住的那幢筒子樓,竟驚訝地發現那裏是我第一次發現陳栩殺人的現場。
我猜,當時陳栩殺死的女人,就是黑旗的女友吧。可是,天知道那下賤女人的屍體被藏到哪裏去了。
不過這樣也好,就讓警察去追查一個已經變作死屍的嫌疑人吧。
作為一個完美主義者,我非常喜歡這樣的結局,簡直是太完美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
自從那天夜裏我在小樹林裏接觸了這麼多肮髒的東西之後,我的潔癖竟然不藥而愈了。我不再每天不斷洗手洗澡,家裏的消毒室,我也請裝修工人砸掉了。
陳栩因為勸說同事,不幸死於劫匪手中,這令周圍的人都無限同情我。而他所有的遺產都留給了我。我說過,有一套房子的年輕寡婦,向來都是搶手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