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楊翠玲的第一次見麵,也是唯一的一次見麵,後來她跟別的女人在一起講起見麵時總是感慨,虧啊,就見了一次還沒顧上挑挑揀揀呢就落點了。當然,這是玩笑話。總體上她對半大孩子還是滿意的,盡管登記辦手續的時候她才知道半大孩子叫鄧金柱。玩笑話她後來也跟鄧金柱說起過,鄧金柱回她的是嘿嘿的憨笑。
落了點兩家的親戚關係就算是定下來了,逢年過節、對方家裏有什麼事都要走一走的,去的人當然最好是未來的兒媳婦或女婿,有時候因為一些別的原因未來的兒媳婦或女婿去不了,那也是沒辦法的。可過年時怎麼也得未來的兒媳婦或女婿親自登門的,拜年嘛,自然是晚輩給長輩拜年,也自然是未來的兒媳婦或女婿了。這時候無一例外的是男方先去女方家拜年,然後女方再回拜。即是拜年男方除了要帶上比其他節日更多的禮品外,壓歲錢也是少不了的。既然男方先去女方家的,當然是女方家先給男方壓歲錢,等女方回拜的時候再加一倍給壓歲錢。要是在這期間女方家對男方不滿意了,就會不給壓歲錢的,女方不用說也不會回拜了。每當這時,男方都是喜憂摻半的。可是沒辦法,規矩就是這樣的,誰也違不了的。
一年以後,王菜園的鄧家就提出娶媳婦了,理由是孩子大了,該成家了。理由冠冕堂皇,走親戚實在太花錢也是原因,不過這個原因不大好說出口。楊翠玲的爹倒是爽快,閨女早晚都是人家的人,接走就接走吧。楊翠玲的娘卻有些舍不得,她的借口是閨女還小,還不懂事,她再教教再說。後來,媒人也來了,說一回說一回說了幾回楊翠玲的娘還是這句話,不改口不鬆口。鄧家就急了,想東想西的想了幾天想出一條主意來,讓半大孩子鄧金柱帶了七七八八的禮物走親戚來了。不年不節的帶這麼一堆禮物來走親戚,楊家人就被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像往常那樣招待了,吃飯前探他的口風沒探出什麼來,心裏疑疑惑惑的,吃了午飯大人們還是都躲了出去,騰出時間給倆孩子說悄悄話的機會。說東說西說了半天,鄧金柱也沒有像往常那樣要走的意思,楊翠玲就有點著急,走不是不走也不是。隨著時間的流失,楊翠玲甚至有點害怕,萬一這個叫鄧金柱的半大孩子對她動手動腳可咋辦,她是拒絕呢還是接受呢,似乎都不好。後來,楊翠玲的擔心越來越大,就忍不住露在臉上。鄧金柱見了問,你有事嗎?楊翠玲正中下懷,趕緊說,是,你走了我就幹活去。鄧金柱說,我幫你吧。楊翠玲說,不用。鄧金柱就說,我知道你忙的,我不走了幫你幹活。楊翠玲聽了心裏咯噔一下,找了個借口就出去了。楊翠玲的娘聽了,眉頭皺了一下,沒說話。楊翠玲的爹說,好了,叫孩子回去吧,叫他老的來商量商量。楊翠玲的娘瞪了他一眼,說,幹活就叫他幹活,還省的覓人了呢。當下就安排了鄧金柱跟她家人一起去鋤地。
鄧金柱也許別的不行,幹活有的是力氣,當下聽了興衝衝地拿著家什跟著楊家的人就一起下地了。到了地裏,鄧金柱搭眼一看不等楊家人安排,悶著頭吭哧吭哧就幹開了。鄧金柱也不含糊,一直就這麼吭哧吭哧的幹著,不抬頭也不偷著看楊翠玲,不歇氣地幹。楊翠玲的爹就有些過意不去,可是不大熟撚,既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好叫他的名字,隻好囫圇依兒叫,歇歇,歇歇。鄧金柱回頭嘿嘿一笑又幹了起來。這樣一直幹到飯時,鄧金柱才跟楊家人一起回去。楊翠玲的娘一看半大孩子鄧金柱這麼有眼色,幹活也不惜力,就有幾分喜歡鄧金柱了,一高興就多做了幾個菜,飯桌上還一個勁地往鄧金柱碗裏叨菜,弄得鄧金柱緊張起來,臉紅了,汗也下來了,不過,心裏挺滋淰的。
晚上,吃完飯,鄧金柱以為楊翠玲的爹和楊翠玲的娘會像上午一樣借故躲出去,留下他和楊翠玲在家說悄悄話。然而,沒有。楊翠玲的爹一袋接一袋地抽煙,楊翠玲的娘就要楊翠玲刷鍋、洗碗,她像楊翠玲的爹一樣陪著鄧金柱坐在堂屋裏。鄧金柱不知道該說啥,也不敢說,怕萬一說漏嘴了楊家一不高興退了親,他可就傻眼了。可是不說話就這麼幹坐著也怪沒趣的。倒是楊翠玲的娘開口了,問他一年來都在幹啥。鄧金柱如實說了在北京一個建築隊幹活。於是話題就圍繞打工說了起來,無非是幹多久、掙多錢、吃得好不好、工頭人怎樣、北京啥樣等等。嘮嘮叨叨夜就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