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爺爺奶奶去世(1 / 2)

本來,男人出去打工每年多多少少都能掙些錢回來,媳婦帶著孫子,公公婆婆又年輕力壯的,這樣的光景在鄉下任咋說都是不錯的,隻要公公婆婆或孫子孫女沒病沒災,就算是幸福之家了。楊翠玲家就是這樣的幸福之家。事實上,楊翠玲的幸福之家過了沒幾年就土崩瓦解了,而且土崩得那麼意外,瓦解得那麼迅速。

那時候鄧金標帶著家小去新疆包地去了,撇了幾畝地就由楊翠玲接了手。公公婆婆隻有二畝地,種起來自是不在話下,忙的時候就去給媳婦幫幫手,楊翠玲也不覺得有多難就過去了。家裏的收入明顯多了,楊翠玲就很歡喜,更讓楊翠玲歡喜的是鄧聰明,不但上了五年級,還是班裏的小組長。楊翠玲很高興,爺爺奶奶也很驕傲。可是這驕傲沒持續多久,爺爺奶奶就感受不到了,因為他們突然間去世了。

剛剛進入冬天,地裏沒啥活兒,家裏沒啥事兒,村人就閑起來。鄧家當然也不例外。這個時候滿可以睡睡懶覺的,事實上,一般人也多半願意睡睡懶覺的,所謂騎馬坐轎不如黎明睡覺,可忙慣了的鄧金柱的爹還是像往常那樣一大早就起來了。那時候鄧金柱的娘一覺醒來猛可地來了興致,就很想和老頭子溫存溫存,可是她一輩子都沒主動過,不知道該咋表達,隻是說,急啥,又沒啥事,再睡一會兒。這話在鄧金柱的爹理會起來僅僅是關心他而已,就一邊穿衣服一邊說,起來吧,睡的時候長了腰疼。鄧金柱的娘不高興了,就罵,這老頭子,天生不是享福的命啊,往你兜裏塞銀子你都嫌沉啊。鄧金柱的爹嘿嘿一笑,顧自起來了。要在若幹年前,他可以擓著糞筐溝啦河啦的拾糞,自從有了化肥,就沒人再理會土糞了。化肥多好啊,又幹淨又輕省又見效,比土糞強多了。再說,現在條件好了,家家再養豬啊羊啊什麼的都有了圈,外麵就很少見到糞了。鄧金柱的爹沒事,又閑得發慌,就背著手慢悠悠地去了自家地裏看剛種上的麥子。

往年這個時候天已經很冷了,這些年卻不然,雖然立了冬,天並不算冷,滿地的麥子還綠油油的。鄧金柱的爹看了,心裏喜歡得不得了。他不隻是喜歡自家的麥子長勢喜人,所有人家的麥子都不錯,他看了都喜歡。偶爾一家兩家的不那麼喜興,鄧金柱的爹就忍不住罵,地都種成啥了,還是莊稼人嗎?罵過,仔細核對是誰家的麥子,核對完了就不吭聲了。他發現,凡是地種得好的大多家裏缺錢,相反,凡是地種得亂七八糟的大多家裏不缺錢。開始,他很奇怪,慢慢就想明白了,缺錢的人家有的是時間,沒本事掙錢就指望地了,就格外把地看得精貴,侍弄起來自然格外上心,反過來,家裏不缺錢的不大指望地,也沒精力擺治地,甚至懶得種地,不種呢,咋說也是農民,有地不種似乎說不過去,也怪難為情的,就馬馬虎虎的種了,自然那地種得不會那麼中看。

鄧金柱的爹看著走著,走著看著,不覺太陽就出來了。他覺得鄧金柱的娘該把飯做好等他回去吃飯了,就慢慢踱了回去。在他經過地頭的小河時,不經意一回頭發現河裏有幾點白,揉了揉眼,再看了看才看清那是幾隻雪一般白的北京鴨。北京鴨到這裏算起來也有十多年了,比起本地土鴨來個兒大多了,養起來容易,下的蛋個頭又大又多,盡管小扁嘴不便宜,還是很快就繁開了。鴨子在這裏不叫鴨子叫扁嘴,本地扁嘴顏色或深些或淺些,基本是麻灰的居多,再怎麼也沒有純色的。北京鴨不一樣,個個都是純粹的白色。大家初時稀罕得不得了,見得多了也就不再稀罕了。鄧金柱的爹現在看了就不覺得有什麼稀罕,讓他看了又看的是那幾隻北京鴨好像死的,因為離得那麼近都一動不動的。他走過去再仔細看了,果然是死的。鄧金柱的爹看了一會兒,就走下河坡撈了兩隻上來。他知道,要是有人家找的話,看到死鴨就明白了,不會懷疑有人偷了而滿村的罵的。兩隻鴨足有二十多斤,提在手裏沉甸甸的。鄧金柱的爹很高興,腳步就輕快起來,一會兒就到家了。

鄧金柱的娘果真做好了飯在等他。見他一臉的喜色,早上的氣還沒出來,就帶了出來,同時半開玩笑的罵,吃了屁了咋的,恁喜歡?鄧金柱的爹隻顧了高興,並不理會她的罵,說,我給你弄肉吃了。鄧金柱的娘以為老頭子明白過來了,臉一紅,罵,就你那二兩肉,誰稀罕啊。鄧金柱的爹大了聲說,二兩肉?腸子肚子不要,光肉二十斤都不止! 鄧金柱娘的眼也瞪大了,啥,還有腸子肚子?鄧金柱的爹說,腸子肚子不能吃,會有毒的。鄧金柱的娘越發的糊塗了,光肉就有二十斤?鄧金柱的爹說,嗯!我掂著有恁沉啊。鄧金柱的娘笑起來,罵,驢毬咋的?鄧金柱的爹莫名其妙,問,啥驢毬啊?鄧金柱的娘說,你不是說你的肉有二十斤嗎?除了驢毬哪會有恁大啊?鄧金柱的爹這才弄明白,兩口子說的是兩回事,說,我呆河裏撈了倆藥死的扁嘴子。鄧金柱的娘也才明白說岔了,忙問,藥死的能吃?鄧金柱的爹說,把肚子裏的東西扔了,光要肉,不會有啥的。吃了飯,鄧金柱的娘就把兩隻鴨子褪光了,依鄧金柱的爹所說扔了內髒,隻留了肉,收拾了一個上午才算拾掇幹淨,剁了塊,放鍋裏,添了水,再放了花椒、茴香、薑片等佐料煮了起來。煮好,聞著香噴噴的就饞得直流口水,吸了半天鼻子還是忍住了,他要等鄧金柱的爹回來一起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