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峰口旁邊,有一道更重要也更難守的關隘:古北口。
民國軍界有“兩個半”軍事家的說法。“半個”是指“小諸葛”白崇禧,而能稱得上“一個”的,分別是指蔣百裏和楊傑,後者即為蔣介石親自任命的古北口方麵總指揮。
楊傑,雲南大理人,畢業於日本陸軍大學中國留學生班第三期。
蔣、楊之所以能稱得上是“一個軍事家”,緣於兩人在軍事理論方麵皆有獨創,其中,蔣百裏著有《國防論》,楊傑則著有《新國防論》。
那個年頭,如果你在軍校上課或肩扛將銜,卻不知道“兩論”(《國防論》和《新國防論》),別人一定會對你側目而視,認為你這家夥實在夠落伍,絕對out!
在理論造詣上,楊或許不及蔣,但在戰略戰術的參謀運用上,楊卻超過了蔣。
早在楊傑留學日本時,就是中國班裏的佼佼者,考第一名是家常便飯,漸漸地,連日本教官都對這個中國學生另眼相看。全班的試卷,教官一律交給楊傑批改,野外作業,則讓他當裁判官,誰扮參謀長,誰扮旅長,誰扮團長,皆其一手指派,好壞分數也由他來打,成了不是教官的教官。
正是因為成名太早,楊傑自視甚高,可以說是目空一切,常將自己比作當代的薑太公、諸葛亮。國內除了蔣百裏,他沒一個看得起,曾當著別人的麵,說何應欽、陳誠這些人“其蠢如牛,其笨如騾”。
蘇聯軍官總算是厲害了吧,也根本不入人家的法眼,說是對方倒貼給他做學生都不要。
蘇聯人不行,日本人跟在後麵做學生還湊合,不過也就隻有三個夠格,曰:石原莞爾、東條英機、小磯國昭(時任關東軍參謀長)。
既是牛人,則必有可牛之處。
楊傑很早就追隨蔣介石,是後者帳中的必備幕僚,深得蔣介石的信任和重用,楊傑的不少建議也都曾被采納和運用。
二次北伐,蔣介石要打安徽的陳調元,問楊傑應如何打法。
楊傑立即提筆在紙上寫道:臨之以威,誘之以利,其降必矣。
蔣介石心裏一動,心戰為上,確實是高招。隨後又問:如果誘降,需要多少錢?
那意思,代價大不大,如果太大,我可拿不出那麼多銀子。
楊傑笑了笑:吳佩孚、孫傳芳已倒,陳調元,一介庸才耳,何須太多。
有錢你就多給點,沒有就少給點,無妨。
蔣介石依計而行,隻花了幾萬塊,陳調元就乖乖投降了,不知道省了北伐軍多少力氣。
讓蔣介石印象最深的,恐怕還是中原大戰那會兒。
蔣介石在火車上指揮,忽然遭到馮玉祥騎兵部隊的攻擊。當是時,蔣介石手中隻掌握一個特務營,對方卻是一個騎兵軍,於是立馬處於既打不了也逃不走的絕境。
眾人慌作一團,楊傑獻計:可將列車的兩頭各安一個機車。
騎兵追上來了,火車就往北開,開出二三十裏後,又往南,這樣反反複複,就是不停,騎兵跟著跑來跑去,累得夠嗆卻一無所獲。
事後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蔣介石也稱讚楊傑,說要不是你在身邊,我一定做了馮玉祥的俘虜。
楊傑笑言:此不過牛刀小試耳!
作為參謀,楊傑稱得上一流高手。連“半個軍事家”白崇禧都不得不服,說楊傑確實有學問,讓他照張地圖做方案,他一會兒工夫就能把一份完整的作戰計劃寫出來,這功夫當時沒幾個人能及得上。
楊傑如此有才,此前卻主要是參襄軍務,基本上沒有獨立領兵打過仗,因此很早就有人主張讓“軍事家”掛帥出征,蔣介石也有此意,但軍政部部長何應欽卻力持不可。
何應欽和楊傑同時出道,然而兩人素不相容。楊傑將何應欽比作“蜀中無大將,廖化做先鋒”中的“廖化”,而何應欽則認為楊傑是馬謖一類人物,不幹實事,隻會吹牛,所以私下也奉送了一頂帽子:楊大炮。
何部長甚至向蔣介石直諫,說你讓楊大炮做個參謀還湊合,若是由他掌握軍機要務,必然壞事,說不定還會起到漢奸都起不到的作用呢。
早在長城抗戰前,楊傑就已官居參謀部次長,要想再往上升,那就得有點實際軍功才行,再加上正在用人之際,所以雖有何應欽等人的反對,蔣介石仍力排眾議,將古北口之戰的指揮權交到了楊傑手上。
牛刀終於不是小試,要大試了。
可是何應欽的話卻不幸言中,楊傑此後真的成了翻版馬謖。
《三國演義》記述“失街亭”這一段時,說馬謖驕傲輕敵,不遵從諸葛亮“依山傍水”的指令,卻將軍隊部署在遠離水源的街亭山。
當副將王平提出異議時,馬謖嗤之以鼻:你算什麼東西,偶通曉兵法,世人皆知,連丞相有時也得請教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