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馨怡輸血
來不及驗你們的血了,我也是o型血,輸我的血給他!——翁馨怡
桂林還真是一座多雨的城市,城市的風景開始變得朦朧,遠眺看得見的桂林山水似乎就在眼前又似乎在千裏之外。
小時候的翁馨怡多快樂啊,騎在爸爸的脖子上騎大馬,偷吃媽媽剛做好的美食,和小夥伴玩泥巴,任何一件小事情都可以讓她開心半天。人,如果不用長大就好了,翁馨怡心道。
絲絲的小雨輕輕打在屋簷上。煙雨中的漓江彌漫著輕紗似的傷感,山山水水朦朦朧朧,一陣風來,烏雲便象宣紙上的墨四處洇散。四周真是靜啊,靜得讓人忍不住想哭,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愛爾蘭風笛,為這樣一個落寞雨季更增添幾分靜、幾分愁。
翁馨怡坐在陸軍總醫院外麵的騎樓裏,擱在欄杆上的手忖著腮,也忖著無邊的落寞,以遙望的姿態凝視兩隻鷺鷥滑過漓江,一任風吹起自己飄逸的長發。今天,不是她當班,不當班的時候,她喜歡獨自一人與落日並肩坐在一起,看滿天彩霞、座座青山與鸕鶿漁火搖曳在這如夢似幻的江水裏。
每每這個時候,還總會聽到那時隱時現的風笛聲。
她常常會不知不覺地在心裏想象,吹著風笛的一定是一個英俊挺拔、略帶憂鬱的男生,他也一定會像她這樣,陪著漓江,坐在黃昏的邊上。用風笛想念自己的故鄉。傾訴著自己的寂寞、慵懶和流浪。
不知道他吹的是什麼曲子。但那甜美純淨的笛聲卻又是那樣的沙啞和滄桑,勾起她深深的鄉愁和說不出的傷感。
遙看東方,在武夷山的北邊,有一個美麗的常山縣,那裏便是她闊別已久的故鄉。自七七事變爆發,在武漢讀書的她毅然報名從軍後,兩年來便再也沒有回去過,戰亂頻繁。山河阻隔,不知道年邁的父母是否安康?也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將來出現於何處,抑鬱何處排遣?她在漓江裏、在風笛中打撈自己的回憶,等待著那一場注定會飄來的蝶舞蟲吟。翁馨怡就是這樣一個恬靜、秀美而又聰明的乖乖女。
剛到陸軍總醫院從事醫護工作的時候,為了讓護士帽顯得舊一點,好讓人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小護士,盡可能地避免傷員和病人欺負自己,她就用手抓、牙咬、梳子撓,終於把護士帽的邊邊角角弄出絲絲縷縷狀。
兩年來從武漢、長沙到衡陽、桂林,翁馨怡也在戰火中成長。不再懼怕死亡和流血。
大門口那邊響起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間或伴隨著一聲聲急切的催促聲:“快!快點!”
職業的本能和敏感讓她站了起來。她不假思索地跑進了急救室。
手術台上的張靈甫血壓低得已經接近零,脈搏也微弱得幾乎摸不到了。
“趕快輸血!”一名佩帶二等軍醫符號、相當於中校軍銜的值班醫生命令護士們,扭過頭又嚴厲責怪起陳公勇:“你們怎麼搞的,這麼晚才送來!”
“報告長官,我們是從江西趕過來的,一千多裏路啊。”陳公勇滿臉都是風塵和焦慮。
翁馨怡熟練解開傷員滿是淤泥的上衣,掀開內側一看,才發現寫有姓名、番號、血型的標簽已髒得看不清楚,擦了幾下卻越抹越黑,她抬頭就問陳公勇:“知道血型嗎你們?”
陳公勇一愣,忙問孟鐵蛋,翁馨怡也將目光投到他的臉上。做隨從的,都應該知道長官這些最基本的個人信息,以便於遇到緊急情況可隨時搶救,可孟鐵蛋偏偏在這節骨眼上一下子卡了殼,想不出來那個o型的“o”怎麼說了,“是、是……”情急之下,他脫口而出:“是圓型的!”說著,雙手合攏還做了圓框框。“是o型的吧?”翁馨怡皺起眉毛,又好氣又好笑。
“對對,是歐型、歐型!”孟鐵蛋搔著後腦勺難為情極了。
陳公勇瞪了他一眼,並不放心,見汙垢糊住旅座衣上的標簽,忙低下去頭去舔,想用舌頭舔出字跡來。一個強悍的勇士為了自己的長官能做到這樣的細心不怕髒,那他的長官又該是以怎樣的人格才會感動他們啊!
翁馨怡心裏一熱,她輕輕推開陳公勇,說:“來不及驗你們的血了,我也是o型血,輸我的血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