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感動。伏在地上,終於忍住多言道:“妃子……壺鳶與我同食同宿,如果中毒,應該我與她一起中毒才是,隻有她有了反應,應該是和她有了身孕有關係吧。”
帷帳內一個纖麗的身影走了出來,是景寧,她看著我,眼睛明明滅滅。
“她一個丫頭,誰也不知道她懷了身孕,這毒,怕是不是針對她下的。”最後一句話落地後,自己有種虛脫般的感覺。攥緊袖口的五指關節發白,汗水早已把裏衣濕透了。
風吹過翹腳的屋簷,吹響了簷下的銀鈴。一片破碎纖細的聲響。幾絲慘白的烏雲好像破絮般飄走在天空之上。我坐在廊橋邊,看著水光映著天空。光澤柔軟明亮。
我難以形容自己心裏的沮喪和難過。並且這是毫無來由的。原本見到哥哥的喜悅完全被這件事情衝散了。我想不管是誰都會有一個這樣的同伴,毫無來由的針對自己,討厭自己,甚至於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而毫不自覺。
我的身後,禦醫院十大太醫在用銀針一一試探所有的物什。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不是最可疑的人。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裏?”
我回過頭,是昨天的巡夜的那個參將。陽光下,他的白淨的臉有些像酥脆的剝了皮的杏仁。簡單而幹淨。
“被妃子教訓了,心裏難過。”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回話,甚至點頭都有些漫不經心,“你懷裏的那把劍蠻不錯。”
將領們都很愛惜自己的劍,就像我的父親。我這樣說,隻是簡單的恭維話而已。
“是麼?”他果真把自己的劍拿出來看了看,“這是拜托龍泉山莊的老爺子為我選了一把勉強看的過去的,其實,劍這東西,隻要拿在會用的人手上,哪怕一塊破銅爛鐵也可以發揮最大的價值,反之,再怎麼優秀的劍,讓一個不會使用劍的飯桶拿著的話,也就隻是破銅爛鐵而已了。”
他把劍揮向一邊的花叢,一片碎葉落花被整齊的斬斷,躲在那裏的偷聽的士兵的發髻也被整齊的削去了一截。
“就像這個家夥。”
我以袖遮口笑了起來。
他不動聲色地把劍插回劍鞘,轉身走向夕陽邊等待他的那幫子士兵中:“我是巡捕三營的參將桂悟,以後有誰欺負你了可以來找我。”
桂悟的話……我猛地抬起頭。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父親上次說的那個和我交換八字的人是不是也是這個名字。
廿五歲離宮後,要嫁的人麼。
“真是囂張的家夥。”旁邊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哥哥已經無聲無息的站在我的身邊。大概由於我剛才麵紅耳赤發了半天呆的緣故,竟然沒有注意到。
他穿著熨貼的僧袍,一頭青絲換成了醜陋的戒疤。
我很難想象一個那麼愛吃肉的人會清湯寡水的成了佛家高僧。就像我難以想象父親為了不讓哥哥參軍去邊疆居然想出來讓他出家的主意。
“阿彌陀佛。”哥哥道貌岸然地對我念了聲佛。
我泫然欲泣:“哥,你什麼時候還俗啊?”
哥哥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狠狠鄙視了我一下:“貧僧出家好好的,幹什麼還俗?”
“你不還俗,是想要咱們劉家無後怎麼的?”
“誒,現在還年輕,不用這麼早考慮這種問題。”哥哥抓了抓後腦勺,接著用他慢吞吞的眼神看著我,“阿白,你胖了。”
按理說,這在宮裏秋冬有蜜餞、果脯,夏天有甜碗子,我雖然被其它女官排擠,但是分例從來沒有少過,長胖也是應該的,但是哥哥看著我好像他自小養大失蹤了一陣子的小狗一樣的眼神很讓我很是鬱鬱。
我回身看著那片花繁葉茂的海棠,道:“你見過那個宮廷侍女是瘦瘦的麼。”
“胖點是不錯,但是你再胖下去就和瘦無緣了,恐怕父親就又要頭疼為你找婆家了。”
我暗地裏呸呸呸了三下。攏了寬大的衣袖就要走。
“喂喂喂,你在聽兄長說話麼?這樣無視兄長是不是不大禮貌麼?你兄長剛剛懷著普渡眾生的心情做了一件好事呐,拜托你幫幫你可憐的兄長好不好。”
“你做了善事?”我好奇地回頭。
哥哥點點頭:“嗯嗯,但是我現在的能力沒辦法把她救好,所以。”
我莞爾一笑:“哥哥好人一定要做到底啊,我就先回妃子那裏看看有沒有事情需要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