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燕子姐姐家裏有急事出宮了,剛好蔥雪姐姐來尋燕子姐姐玩,就替替燕子姐姐值夜的。”
白白靜了靜,低聲道:“是未央宮當差的蔥雪?”
那女官看白白麵色不善,瘦小的身子伏在地上老實道:“是未央宮的蔥雪。”
“你下去吧。”
白白撿了起來梳子,一下一下替自己梳著頭發。黑色的發絲糾纏著落了一地。
她的手指越來越冰涼。
每一次都是她。
白白自忖,沒有做過什麼得罪她的事情,也不覺得她蔥雪有什麼可以記恨自己的事情。所以每次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都被自己認為是她不得不遵循主上的意思,她對她,甚至還抱有曾經教習宮規時的敬意。她真不知道,她為何這般事事讓自己難做!
盤上了追雲多月髻,並無十分裝飾,一根碧玉釵子襯得整個人玲瓏剔透。鏡子前,斂裙清好。心裏的怨懟卻像春天腐土裏的種子,得了風雨就抽枝拔節的生長起來。
帷簾掀動,貴兒幹幹淨淨地走了進來,躬身一禮:“主子,長公子要你立刻回宮。”
撫摸著裙擺,順口問著:“不是出什麼事情了吧?”
貴兒頭低得深了些,口齒卻很清楚:“聽說蘭小妃孩子沒了,壺鳶小妃,洛雪小妃,玉兒小妃都有些嫌疑。長公子讓你回去看看。”
“我回去看什麼。函玉宮他是主子,難道讓我回去裁決不成?”幽幽道。
剛說完,白白眸中劃過一絲亮彩。掩了口,說不清楚是不是開心,他竟對自己如此信任了麼?
抱著暖爐,小木屐,貴兒跟在後麵撐著一把油紙傘,踩著一路水花回了函玉宮。剛進了殿裏,就看見長公子提了酒壺醉眼微睞。幾上一隻白色小瓷瓶,裏麵養著一朵還未來得及凋零的柔媚的花。
爐子上滾著熱酒,香氣彌散。
來到簷下,貴兒收了傘,白白隻站在那裏,身後雨滴滴滴答答。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妃子吧他的孩子害死了,不管是怎樣的結局,他都不願見到吧。
卻見他眼眸流轉,瀲灩的目光正盯著她。她忽然又覺得,他其實是開心的吧。盡管這個念頭很奇怪。但是她總覺得他沒有看上去那麼傷心。怎麼會有這麼寒涼的念頭。
“坐在這裏小心著了寒氣。”白白坐在他身邊,他提了酒壺把她麵前的玉杯斟滿,“新出的梨花釀,酒味很甜薄,你也嚐嚐。”
把暖爐擱在一旁,捧起杯子,剛抿了一口,就見三個妃子施施然走進了庭院。壺鳶妃子走在最前麵,有恃無恐的看著白白,夾在中間的小妃卻一副畏葸的樣子,雖然舉止與其他女子無異,卻眼神畏縮,好像隨時隨地會有一個花盆從天上砸到她厚重的壓得她小腰板都挺不起來的發髻上。這女孩子腳十分細小,招人憐愛,與此相襯的卻是整個人的伶仃。她塗脂抹粉,顴骨上打著厚厚的胭脂,更襯得麵頰枯瘦。她身後走著的卻是個身材妖嬈皮膚黝黑的美人兒,裹著綾羅,眼高於頂,來的時候和人打聽過,她是洛家三妹。也就是說,她是皇後的親生妹子,當初進宮選秀,姐姐被太妃看中,挑給了還是皇儲的陛下,妹妹就分給了長公子。她們家父親原來隻是個修書的小官,混了十幾年沒升一級,現在卻是權勢滔天了。洛雪的眼神左顧右盼,卻不肯正眼看一下白白。白白捧著熱酒,又喝了一口。
洛雪可不是一個好想與的。她和別人一樣知道白白現在函玉宮裏可以一手遮天的女子,卻從她的衣色容樣料定她是個溫文爾雅的良淑女子,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她有一個隨時可以要了白白性命也沒人敢問詢的姐姐。
她做了兩手準備。為了防止其他兩個妃子把髒水潑到自己身上,她一早就把白白近身侍候的貴兒叫到了自己殿裏。許她金葉,把她當成自己女兒般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