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王二狗對嫣然再心生芥蒂,聽到她關心自己的母親,臉色還是和藹了很多,側身讓出了大門,道:“小姐,公子,請進吧。”
嫣然走在最前麵,進入了王家的宅院,不同於外麵看到的富足,裏麵的景象一片破敗。
院子中堆積了很多梧桐樹的落葉,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牆的犄角旮旯裏也結滿了蛛網,顯示出宅院的主人已經很久不曾打掃。門前的空地上放著一個竹子編的簸箕,裏麵方這些灰紅色的東西,嫣然走上前去仔細看了看,才發現是曬幹的紅辣椒,上麵布滿了塵土。
想必這應該是王二狗他娘在入秋之前曬在院子裏的,沒想到病症來勢洶洶,連院子裏的辣椒都來不及收起來了。在院子的西麵有兩間小屋,從外麵的油汙來看,應該是他們娘倆做飯的地方。
“啪”的一聲,屋裏傳出來瓷器破碎的聲音,王二狗臉上布滿了焦急和緊張,放下嫣然他們就跑進來屋裏。
嫣然等人也覺得很好奇,不再打量這件院子,跟著王二狗走了進去。沒想到屋裏空氣幹燥,王二狗剛跑進去帶起了不少灰塵在空中彌漫,嫣然沒想到這樣的狀況,進門就被飛灰嗆得不斷咳嗽。
“娘,你怎麼樣?”王二狗的聲音從裏間裏傳來。
嫣然和袁衍河聽音辨方向,果然發現了一個門,用帕子捂著口鼻迎著飛灰就走了進去。房中彌漫著一股中藥味,地麵上一隻碎了的土碗躺在地上,王二狗坐在床前緊張地握著他娘的手。床上的人粗重的喘了幾聲,聽到聲音強撐著抬起頭,看向嫣然他們。
嫣然感應到她的目光,迎了上去,入目的是一張枯瘦如柴的臉,顴骨顯得很高,臉色呈現出一種灰白色,嘴唇則有些發紫,頭發因為長期臥床疏於打理而結成了一片,眼眶深陷竟有些像骷髏。此時因為氣息不順,眼球竟有些往外突出,漲的整個臉一塊紅,一塊白,好是恐怖。
嫣然見過的病人也不少,可是從來沒有覺得如此觸目驚心,忍不住捂住嘴巴將呼之欲出的驚叫堵了回去。
王二狗偏過頭看著他們,臉上已有些不耐煩,道:“這就是我娘,你們看也看了,沒有其他事就離開這裏吧。嗬嗬,這裏可不是小姐公子該來的地方。”
語氣帶了些嘲諷,聽得嫣然心中懊悔不已,如果不是她陰差陽錯壞了他的畫攤,他們娘倆不至於落得如此地步。剛才還在外間看到那些仿製的字畫,那副嫣然自創的《萬壽無疆》圖都被丟在了地上,高大的青鬆上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塵土。王二狗雖然犯過錯,也是被生活所逼,無論是那日還是今日,嫣然對他是既震撼又同情。
她悄無聲息的走上前去,蹲上身來開始撿地上的碎片,神態認真毫無小姐做派。
站在她身後的程飛一臉震驚,想要上前阻止,卻被袁衍河伸出的手擋在了原地。
倒是後跟著進來的王大力,看到穿著華貴的小姐如丫鬟一般幹起粗活,衝上去大聲嚷嚷道:“小姐,你怎麼能幹這種活。快放著,讓我來吧。”
嫣然抬頭對他一笑,道:“沒關係,我可以的。”
王大力也不肯罷休,好說歹說絮叨了半天,才得到嫣然的許可捧,著她撿起來的碎片出門扔到了院中。
王二狗對嫣然所做的一切視若無睹,一直不停地拍著他娘的胸口給她順氣,過了一會兒聽著床上的人咳出來一口痰,呼吸才順暢了起來。
嫣然皺著眉頭問道:“令堂這得到什麼病?”
王二狗神情落寞,哀情傷色道:“村裏的郎中說是喘病,從去年秋天我娘就突然一病不起,家裏的錢已經都給她買藥了,可是還是不見起色。郎中說娘是之前太過勞累了,才落下這病,原來還隻是偶爾胸悶,也沒當回事。日積月累才演化成這樣一場大病,藥也隻是能拖延些時間罷了。”
看王二狗他娘的症狀,的確是凶多吉少,安慰的話恐怕他聽得太多,嫣然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他放心點,隻焦急地看著王二狗他們,寬慰道:“或許是村裏的郎中醫術不精,喘病不是什麼不治之症。”
王二狗麵帶苦笑,也沒再說下去。
袁衍河剛才就明白了事情的始終,了解嫣然是想通過行動表示對王二狗他們的愧疚,所以他阻止了程飛去幫忙。王二狗的這種情況,正是代表了一種人,一種天龍國普遍存在的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