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麵前,人人謹言慎言,噤若寒蟬,生怕一舉一動的不合適,就惹得天子動怒,從此禍患滿身。
然而,嫣然因為心中的不甘,一時間竟忘了麵前的人,是九五之尊,一聲令下可以翻天覆地,可以呼風喚雨。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自己該守的分寸,一股腦地將心裏那點想法,全都說了出來。
定德帝靠在龍椅上,安詳地閉著眼,看不出喜怒,看不出陰晴,就像是已經睡著了一樣。可嫣然清楚的知道,定德帝不僅沒有睡著,而且此刻心裏一定是風起雲湧,思忖著如何處置她。
嫣然此時此刻的心裏如戰鼓一般,雷雷作響,整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麵對定德帝,嫣然心中不是不懼怕,隻是她不想輕易地放棄最後一個能去雲海國的機會,她隻是再賭。
賭定德帝不會因為她的無禮而殺她,賭定德帝內心的一絲仁慈。
一旦成功,她將會帶著滿麵的得意與興奮,接受他人的豔羨嫉妒的目光。可萬一要是失敗,輕則她被訓斥幾句,灰頭土麵地離開皇宮,重則有可能連累學士府的所有人,最壞的後果往往是滅頂之災。
自打嫣然進了禦書房開始,賀達察就一直守候在禦書房的門外,細心留意著裏麵的動靜。剛開始的平淡的談話,變成了嫣然慷慨激昂的言辭,縱然賀達察知道定德帝對嫣然高看一眼,寵愛有加,心裏還是不禁為她捏了把汗,急得他在門外手足無措,恨不能衝進去一探究竟。
禦書房裏陷入了沉默,寂靜的都能聽到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定德帝的沒有反應,讓嫣然越發摸不透情況,也沒有辦法想出對策。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定德帝才睜開了雙眼,淩厲的目光掃過嫣然,心中卻對這個不卑不亢的女子大為讚賞。說不出是什麼原因,定德帝對嫣然總是有莫名其妙的好感,竟然忍不住地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哪怕是剛才他心裏起了一點點的怒氣,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地消失殆盡。
定德帝坐起身來,興味地看著嫣然,開口道:“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些話,朕完全可以治罪於你?”
嫣然抬著頭望向定德帝的眸中,那黝黑的眸子如一壇深不見底的漩渦,將她探尋的目光通通吸了進去,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即便是如此,嫣然依舊不該顏色,反而有種衝破羈束,不吐不快的暢快,對著定德帝盈盈一拜,朗聲道:“可是嫣然知道,皇上一定不會怪罪嫣然。”
“哦?你且說說,這是為何?”定德帝眉頭不經意地上揚,帶著些許興趣地看著嫣然,問道。
定德帝的這一反問,讓嫣然更加確定了內心的想法。自古有雲:“伴君如伴虎。”此話說的不假,皇上就如同一隻喜怒不定的老虎,稍有差池就不知道何時命喪虎口。可如果伴隨在老虎身邊的人能懂得老虎的習性,那就可以避免老虎發威,從而招致禍患。
嫣然自認為不是一個愚昧無知的人,揣測人心上她也是有些本事。九五之尊的皇上,生來權力遮天,無不讓身邊的人敬畏,所以沒有人敢去忤逆他的意思。這就導致了皇上身邊的人,無不對他唯唯諾諾,在皇上看來,那些人也都是無趣的很。
而習慣了受人敬仰的皇上,偶爾也想尋求一點點的刺激,身邊之人偶爾的叛逆,反而會吊足了他的興趣,讓他覺得那人的與眾不同,繼而刮目相看也不一定。
嫣然堵得就是定德帝這隻身心有些疲憊的老虎,偶爾看見一隻叛逆的小白兔,不僅不會吃它,反而會將它視為玩物改變了它身為獵物的命運。
看清楚了定德帝的鬆懈,嫣然更加放鬆大膽起來,洋洋灑灑地說出一段話:“皇上雖是九五之尊,萬人敬仰,可依舊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皇上也會有感情有同情心,甚至皇上的感情比普通人更強烈,更懂得這世間精貴之物,不過是人命而已。佛家有句話,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身為掌管天下子民興亡的皇上,相信對這句話更有體會。
嫣然方才所說,不過是為了救嫣然的娘親一命,情急之下言辭有所衝撞,這也是難免。皇上既身為人子,又為人父母,嫣然的心情,皇上一定能夠理解。嫣然設想,假如今日的狀況是皇上和嫣然易地而處,皇上一定會比嫣然做的好,想要為太後娘娘盡孝的心更加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