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剛過,四處依舊洋溢著喜氣洋洋的氣氛,外麵的鞭炮聲此起彼伏。街上偶爾跑過一群頑皮的孩童,穿著新衣,高高興興的朝著彼此炫耀一番後,叫嚷著一同跑去別處戲耍去了。
三三兩兩的大人,也是衣著光鮮,麵帶笑容,忙著拜會親人朋友,街上偶遇彼此相熟的,抱拳一笑,聊著這太平盛世,口中讚著這豐年,然後匆匆別過,又奔向下一場拜會。
不過這一切歡聲笑語都與學士府無關,殷夫人病勢漸沉,殷嫣然又深陷囹圄,學士府上下愁雲慘淡,一片冷清,府內的氣氛比這寒冬的天氣還要冷上幾分。
諸葛早的拜會更給府內帶來了希望,但也讓府中氛圍更加緊張,因為他是妙手神醫,如果他對殷夫人的病症束手無策,那情況可就當真不容樂觀了。
夏荷恭恭敬敬的帶著諸葛早來到了外室等候,心中期望著眼前的這位神醫,能夠起死回生,有逆天之術,替殷夫人續命。
隻見諸葛早好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樣,並無半點拘束,一到外室就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外廳的會客椅上,旁若無人的取出藥箱中的筆墨,也不看夏荷一眼,仿佛身邊全沒有這個人一般,自顧自的筆走龍蛇,細細地擬了一份新的藥方。
夏荷看的暗暗稱奇,心說果然是位奇人異士,行為如此乖張,帶著一份敬畏之情,忙不迭的去給諸葛早泡了一杯熱茶,一時間室內茶香四溢,諸葛早大大咧咧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閉上眼睛一臉愜意,不發一言,不知腦中在想些什麼。夏荷見狀便靜靜地立在廳中,等候著殷嵩出來。
二人在廳內候著,過了約摸一刻鍾的時間,才看到殷嵩從內室中走出來,有些疲憊的會意夏荷進去伺候。
隻見他今日裏穿了一身淺灰色的外袍,剛一出現,諸葛早聽到腳步,睜開了緊閉的雙目,注意到了他肩頭的點點淚跡,心中料想殷夫人心情不好,這夫妻二人想必是說了許多的體己話,惹得殷夫人熱淚漣漣也是正常。
為了避免尷尬,諸葛早麵上裝的若無其事,便當做沒看到似的偏過了頭。
諸葛早將他早早寫好的藥方交到了殷嵩手中,同時囑咐道:“老夫已經根據殷夫人目前的症狀,開了一份新的方子,裏麵有幾味藥藥效稍微猛一些,但是殷大人也知道,如今事態非常,不可再拘於常規。
殷夫人的身體如果再用那些藥性溫和的藥,恐怕會耽誤了病情。方子上的用法用量,老夫都已經寫得仔細,隻須照做既是,至於前麵的藥方就停了吧。”
殷嵩接過藥方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他並不通藥理,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隻將藥方小心的放到了桌上,開口謝道:“夫人的病真是多虧了諸葛先生費心,否則她可能早就撐不到現在了,先生妙手仁心,於我殷府上下有莫大恩惠,請先生受我一拜。”
說著話,殷嵩就拱起手身子彎了下去,諸葛早倒是不推脫,沒有出手阻攔,生生地受了殷嵩那一拜。待殷嵩起身後才束著手,悠然的笑道:
“老夫空有一身醫術,卻不像殷大人這般是個治世能臣,如今救死扶傷,能夠用得上也算是有些用處。殷大人政務繁忙,恐怕府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老夫就不多留了,告辭。”
殷嵩起身相送,陪著諸葛早走出了鬆鶴居,快到門口的時候,這二人的腳步又慢了下來,殷嵩忍不住開口問道:“諸葛先生剛才不方便說,現在四下無人,還希望諸葛先生能將夫人的病情實言相告,也讓我心中早有個準備。”
諸葛早停了下來,麵帶憂色的看著麵前的殷嵩,捋著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剛才老夫看了殷夫人的脈象,病情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嚴重幾分。老夫隻是一介布衣,自然是不了解這朝廷裏麵的事情,可是我料想殷大人和嫣然姑娘的這些事,定然讓殷夫人覺得是心力交瘁。
正因為她心情抑鬱,又身中奇毒,如此內外交攻,所以才讓那‘千紅一窟’蔓延地快了幾分,唉……”
“諸葛先生,不必再吞吞吐吐,你……你就直接說……說夫人現在的身子到底還能撐多久吧。”殷嵩聞言眉頭緊皺,心中的悲痛難以抑製,語氣無以言說的沉重。
諸葛早抬眼看了殷嵩一眼,直截了當的說道:“兩個月,老夫已經是竭盡全力,不過最多隻能夠保證殷夫人兩個月內性命無憂,其他的就要看殷夫人的個人造化了,我雖然於醫術一途小有建樹,但畢竟我也沒有逆天改命之能。
不過老夫還是要提醒殷大人一聲,這段時間還是盡量不要讓殷夫人操心憂慮了。人生在世,富貴名利都是過眼雲煙而已,說到底性命才是最珍貴的,還要好好的珍惜才是。”
殷嵩被諸葛早說的“兩個月”深深地震驚,再也不能強自鎮定,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起來,可又不能不接受這殘酷的現實,不由得深深的長歎了一口氣。同時心中想到,看來自己必須要加快手頭的工作,盡快地理清安國公府和太子袁衍江的罪行,務必在這兩個月內完成一切,才能夠救得殷夫人脫離困境,讓她安心養病,縱然無力回天,也好陪她走完人生最後的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