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眾星拱月般的簇擁之下,定德帝與德妃一並進入了大殿,而江樺善解人意地從內室中取了一件外袍出來,披到了德妃的肩頭。
定德帝一點都沒有就寢的意思,隻是坐在外殿的椅子上,目光一直落在德妃身上,一言不發,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令人有些琢磨不透他到底意欲何為。
殿內的燭火被夜風撩撥的搖曳不定,一如定德帝此時的心緒起起伏伏。定德帝看著德妃,心念叢生。
作為一個經曆了不知多少大風大浪的一國之君,他此刻的心情卻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他不知道是該直接開口好言相詢,還是該像審問廢妃吳氏那般玩弄心術暗中試探。
燭光晃動,照的定德帝的臉也忽明忽暗,德妃被定德帝的目光盯得有點心裏發毛,望著定德帝緊鎖的眉頭不自然地笑了笑,悄聲問道:“皇上,為何如此反常?可是臣妾這副妝容太不合適了?臣妾以為今夜皇上不會再過來了,所以才早早地躺下了,又因接駕匆忙未能仔細梳妝,還望皇上不要怪罪臣妾。”
“嗯。”定德帝隻淡淡地應了一聲,神色看不出有一絲變化,依舊保持著原先姿勢盯著德妃看個不停。
定德帝並未多言,倒讓德妃以及殿中侍候的所有人都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一時間德妃被看得如芒在背,心裏有些發毛,神色也變得有些不自在。
由於定德帝舉止一反常態,眾人都不敢輕易造次,隻得跟著他一起沉默不語,生怕打擾了他的思緒。隨著夜色越來越深沉,整個楓仁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就這麼過了許久,坐在上首的定德帝依然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地將目光聚焦在德妃的身上,時而眉頭輕蹙,時而舒顏一笑,時而麵色清冷,時而似怒非怒。
殿內的氣氛有些詭異,定德帝的任何神情都牽動著在場所有人的心,他剛才的表情都一絲不漏地落在眾人眼中,更讓眾人覺得雲裏霧裏,尤其是坐在下麵的德妃,更是越看越覺得是一頭霧水,根本摸不透定德帝心中在想什麼。
漸漸地,德妃竟被盯得後背出了細細密密的一層汗,她在宮裏驕傲慣了,從來都是她以勢壓人,卻從來沒有遇到像現在這樣的情況,承擔著定德帝所給的無形的壓力。
一時間德妃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壓著嗓子,悄悄地對一旁的江樺說道:“為何皇上會這樣一直盯著本宮看個沒完?莫非本宮這副樣子真的很難看嗎?”
江樺不解地搖了搖頭,由於怕驚擾到定德帝,也是頗為小聲的回道:“娘娘多慮了,一切和平日裏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德妃心中默默的告訴自己,她終於鼓足勇氣,對著定德帝綻開一抹她自以為最美麗的笑容,聲音也帶了些嬌嗔之意,道:
“皇上,您既然到了臣妾這裏來,為何又不和臣妾說說話,老盯著臣妾做什麼呢?看的臣妾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見德妃終於耐不住性子發問,定德帝收回了他探尋的目光,也是朗然一笑。他本就生的俊朗清秀,此時在這燭光昏黃的大殿中看起來,竟透出些年少時的灑脫來,看得德妃微微一晃神,心裏莫名的一動,年少時與定德帝的種種浮現在眼前,一時間愣在了那裏。
定德帝從上首的位置朝著德妃走過來,雙手將魂不守舍的她從椅子上扶起,大有一副夫妻恩愛、琴瑟和諧的姿態,笑道:“愛妃這是在怪朕冷落了你吧,前陣子的確是朕疏忽了。”
德妃在後宮中的地位僅僅次於皇後,如今恩寵雖說比不上後宮那些新晉的妃嬪,可定德帝每個月也是偶爾去她那裏坐坐。不過之前定德帝即使去她的景西宮,夫妻之間也隻是簡單的問話,他問一句,她規整的答一句,除此之外並無任何特別之處。
從來沒有一次,她和他的對話似今天這般一樣,就像是一對平凡的夫妻。
德妃反而不知道怎麼回答了,神情有片刻的怔愣,覺得有些受寵若驚,連臉上浮現的笑意都透出幾分尷尬,道:“皇、皇上,您每天日理萬機,縱使不能每天見到皇上,臣妾又怎麼會責怪皇上呢!”
定德帝了然似的縮回了手,往後退了一步,便聽著德妃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皇上不嫌棄臣妾人老珠黃,青春不再,願意多看臣妾一眼,臣妾已經很滿足了。”
定德帝朝著眾人隨意地一擺手,對著賀達察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賀達察應了一聲,與楓仁殿中的其他人一同,出了大殿。
定德帝在楓仁殿休息了一夜,不過天還沒有亮就起身離開了楓仁殿。
月泉宮建在青黛山的山腰之上,周圍盡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樹林之中有著許多錯綜複雜的道路,縱橫交錯著通向四麵八方,在這其中有一條蜿蜒的小路,隻有一米餘寬,雖然已經被人工修正過,但依然有些崎嶇不平,走在這條路上還是頗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