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名號最多的人(2 / 3)

淩亂的雪地暗示著這裏發生過的激戰,但雪花不斷落下,不久這裏又會很幹淨。

餘半城沒想到自己的事情會這樣輕易地解決,但那個紅衣人又是誰?

餘半城不想為這件事煩惱,因為他自己的煩惱仍然沒有解決。

謝靈均不會放過自己,自己今後的日子處處是殺機。

陡然間,餘半城覺得天下之大,竟無容身之所了。

他在亭中沉思,寂靜之中聽到了馬蹄踏雪的聲音。

在這樣的天氣中,除了倉惶如自己這般的浪子,誰會往路上行走?

一抬頭,就看到四匹馬,兩個人。

一個人穿著一件紫色的披風,紫色的衣衫,臉龐卻像雪一樣白。

一個人如果穿著同一樣顏色的衣服,是一種缺乏審美情趣的表現。

但這個人的衣衫卻很合適,好象除了紫色以外,他就不適合任何一種顏色。

這個人當然是衛紫衣。

紫衣是一種高貴的顏色,衛紫衣也無疑是一位很高貴的人。

他身邊的騎客卻很胖,他的座下馬想必也很神駿,但也無法承受他的體重。

這個人披著一件厚厚的銀狐大氅,臉上的笑容也很像一隻年老得快要成了精的老狐狸。

餘半城當然更不會不認識這個人,這個人不但是自己的朋友,更是唯一和餘半城擁抱同一個女人的朋友。

就算把他燒成灰,餘半城也不會忘記“銀狐”席如秀。

如果說,餘半城在這世上有不願見到的人,那麼除了謝靈均外,就是席如秀了他現在怎麼有臉麵去見老朋友呢?

衛紫衣和席如秀的馬很快就來到了亭邊,這時,亭中已經沒有人了。

席如秀道:“我好象看到亭中有人,並且這個人很像餘半城那個龜兒子。”

衛紫衣道:“不是好象,而是一定是他。”

席如秀大罵道:“龜兒子太不講義氣,看到我們為什麼要溜?”

提起餘半城,席如秀就不自禁地想起“龜兒子”這種粗話,因為餘半城經常喜歡罵席如秀“龜兒子”。

衛紫衣微笑道:“或許餘掌門近日得了美女,怕你和他爭,所以一看到你就躲了起來。”

席如秀大笑,道:“應該是這樣,龜兒子最小氣不過了。”

衛紫衣卻皺起了眉頭,餘半城避而不見,當然是因為其它的原因。

他注意到,亭外的雪地步履淩亂,彷佛這裏剛有過一場激戰。

衛紫衣跳下馬,站在地上,細心地觀察著亂雪,他從地上揀了一樣東西。

這是一根枯枝,斷口如被刀削。

現在是寒冬,樹枝因失去水分而幹脆,略加力道,就會斷裂,除非是內功高深的武功高手,是不可能將樹枝這般削斷的。

看著樹葉,衛紫衣陷入了沉思,席如秀好生納悶,大當家揀一根樹枝琢磨些什麼,從樹枝上又能看出什麼名堂。

“這是劍氣。”衛紫衣忽地道:“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練成了劍氣。”

席如秀嚇了一跳,驚叫道:“劍氣,怎麼會是劍氣?”

衛紫衣目光深邃而悠遠,似沉浸在一種微妙的境界。

他道:“劍法自華山以降,分為氣宗、劍宗,氣宗以氣禦劍,劍宗以劍招取勝,兩宗形如水火,紛爭不休。”

席如秀道:“可是當年風清揚和令狐衝的故事?”

衛紫衣點頭,道:“自令狐衝與風清揚以劍宗之法,殺東方不敗於黑林崖,名聲傳於九州,劍宗也隨而為之中興。”

席如秀道:“大當家雖不是華山弟子,卻是偏向劍宗的。”

衛紫衣笑道:“百餘年來,習劍者多受到劍宗的影響,我亦不能免俗。”

席如秀道:“那氣宗呢?”

衛紫衣道:“自從氣宗最後一名掌門人嶽不群死後,氣宗漸漸凋零,可是任何一種武功,都有其獨到之年,氣宗自然也是不失傳的。”

席如秀道:“那麼以一劍削樹枝的這個人就是氣宗子弟?”

衛紫衣道:“以氣禦劍,是劍法中的一種學說,並非自成一派,此人信奉此種學說,練氣禦劍,想不到已至劍氣殺人的境界。”

席如秀不由擔憂,道:“劍氣莫非已是天下無敵了。”

衛紫衣微笑道:“氣宗的巔峰,就是劍氣,那麼劍宗呢?”

劍宗的巔峰是什麼,他並沒有說,席如秀也懶得去問。

不過他明白一種道理,無論哪一種武功,練到巔峰時,其實都是一樣的。

一個人的武功高低,並不在乎他練了何種武功。

智能,刻苦的程度,經驗,才是判別武功的根據。

雪更緊了,席如秀也飛身下馬,進了亭中。

在這種嚴寒的天氣中,行路的人不帶酒是難以想象的。

席如秀帶著酒,烈酒。

喝一口酒下肚,肚中如火般燒了起來,身體緩和了,站在亭中賞雪便成為一件雅事。

川境多山,群山掩映處,白雪茫茫,山道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點。

待走近時,才看出一人一騎。

驢是黑驢,人著黑衣,相映成趣。

騎驢的是一位老者,伏在驢鞍上,竟似睡著的樣子。

席如秀卻看到老者手中有一個皮囊,皮囊中當然有酒,老者竟伏著身子去吸囊中的酒。

這種飲法,若非得知酒中真趣之人,斷不會為的。

席如秀笑叫道:“老頭,飲的是什麼好酒,可與我換一換嗎?”

老者白了席如秀一眼,仍在伏鞍飲酒,不一刻,竟是真的睡著了。

這時,大路上推來兩輛獨輪車,車上裝著私監,推車的兩個漢子雖然隻光身穿著一件破棉襖,卻熱得滿頭大汗。

一漢子向席如秀叫道:“你有什麼好酒,我與你換。”

席如秀道:“這就要看你是什麼酒了,我的酒可是道地的二鍋頭,一口喝下去,就像喝下一團火。”

漢子笑道:“果是好酒,可是這嚴寒天氣,我的酒卻強過你的酒。”

席如秀饒有興趣地道:“你有什麼酒?”

漢子笑道:“燒刀子,一口喝下去,連肚腸都可煮熟的燒刀子。”

席如秀笑道:“好得很,燒刀子,二鍋頭,正好換過。”

兩個漢子停下車,各捧著一皮囊酒走上亭中。

漢子笑道:“來來來,換過酒來。”

忽地雙手一提,囊中之酒被擠射出來。

但這絕不是燒刀子,再劣的燒刀子,也不會又腥又臭。

水汁如霧般散開來,席如秀大驚,身子一下衝出了小亭。

這時他才發現,對方攻擊的目的並不是自己,以毒汁逼退自己,隻是為了對付衛紫衣。

兩個漢子一個人忽地躺倒,手中刀砍向衛紫衣的雙腿,另一名漢子則身子騰空,雙腳連環踢出。

用刀的是正宗的“地蹚刀法”,用腳的是最難練的“連環鴛鴦腿”。

想必他們配合了很久,並且是蓄勢已久,所以這猝然擊發,便是石破天驚之勢。

但席如秀擔心的,卻不是衛紫衣,而是用刀人的手,用腳人的腳。

他知道衛紫衣的劍法固然已妙到峰巔,一手“纏絲掌法”,也是掌法中的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