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樂正一聽雲彌傷重,指派了整個禦醫院的禦醫都出了宮,一個都沒剩下,險些將元帥府廂房的門都擠倒,可得出的皆是同一句話:
“油盡燈枯,藥石無用。”
鞠繕木然的坐在外間,久久無語,最終還是一名白發老禦醫實在看不下去,上前勸解。
“元帥,老夫早前在宮裏時,便替雲將軍診治過,那時老夫同將軍說過要好好將養身子,她體內仍有殘毒未解,咱們誰都說不上這毒什麼時候會發作,可眼上,她受傷頗重,那毒……似乎也壓製不住了。本來受了傷身子虧,大可慢慢用滋補之品調養,可這毒甚是棘手,隻怕補藥一下去反滋生了毒性,所以補不得,便隻能看著她的身子繼續虛耗下去,說不定這樣還能多拖上一段時日。”
一番話,說了還不如不說,鞠繕他原還有些希望,巴望著或許韓覺還能尋著什麼法子,可太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都說了個通透,也就是把他所有希望的火苗都澆滅了。
也就是說,或許不久的將來,也許就是明天、後天或是下個月,她就不在了。
然後,他想到了數年前初見她時的情景,打從她被送入他的府內,她又真正過過幾天快樂的日子,豆蔻年華卻要揮血沙場,到底是他們誰害得她變成如今的模樣。
他深深的吸子口氣,緩緩起身,抱拳深深下拜:“有勞各位太醫,煩請各位再想想法子,雲將軍她……還年輕著呢。”
“元帥。”眾人惶恐至極,哪敢受一國之帥如此大禮,亦對他提出的請求無可奈何,互視之後,才有人幽幽歎道:“我等盡力便是,然也隻是盡人事聽天,元帥要有心理準備才好。”
“多謝。”他沉著聲音,轉頭說道:“馮齊,送太醫。”
馮齊領了一眾禦醫出了屋子,反身關上了房門。
他轉了步子,邁進左近的內室,繞過擺在床前的八扇屏風,一腳踏上了床踏板,傾身看向她。
蒼白的臉上覆著一層細細的薄汗,額前的幾縷散發被汗水浸濕,緊緊的貼在上頭。
他伸手輕輕撫開,抓起掛在床檔上的布帕,輕柔的替她拭去。
“雲彌,快些好起來吧,日後我什麼都不說了,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明日我就去辭官,然後帶著你遊山玩水,再也不理蒼生萬物,隻日日守著你,描眉畫唇,去過世外桃源的生活……”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隻是床上的人兒顧自沉浸於自己的夢中,緊鎖著眉頭呢喃低語著。
他附耳過去傾聽,她語音模糊聽不清在說些什麼,隻是那如泣如述的音調讓他的心不停的抽痛,鼻子微微酸澀,雙眼前的景物也暈成了一片。
“我鞠繕日後的人生,便是負盡蒼生,亦隻為你一人。”
輕執起床邊瘦弱纖手,大掌緊緊的包裹著,與之糾纏,正如他們二人之間牽不清的情意與命運。
到底,誰愛誰多一些,誰又為誰付出更多一些,沒有人說得清。
世間本就有許多說不清分不明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