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王朝雍和九年,臘月十二日,黃昏。
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大雪紛飛,狂風怒號,天地間昏昏茫茫,肅殺而淒涼。
一個光頭赤腳、身披大紅猩猩氈鬥篷的少年,在一個癩頭僧人、一個跛腳道士的牽引下,衝風冒雪,徑直奔向無稽崖下麵一個黑魆魆的山洞。
這個光頭少年,就是榮國府的“寶二爺”賈寶玉。而那一僧一道,分別是超度賈寶玉脫離凡塵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
原來,去年秋天,賈寶玉在參加完順天府鄉試後,剛出考場,便被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牽手離開試院,萍蹤浪跡,遊曆了好幾處名山大川,探尋了好幾處清幽妙境,從此出家之心愈加堅定。
半個月前,在江南延津郡毗陵驛站,賈寶玉最後一次見到了他的父親賈政,並含悲向他拜了幾拜,隨後便跟隨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徑直前往他的清修之地——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想要在這裏修行千年,然後化形脫體,前往西天靈河赤瑕宮,繼續做他的神瑛侍者……
然而,就在他們攜手行到無稽崖下麵的時候,忽然被兩位蟒袍玉帶、手捧金笏、狀貌威嚴的老者攔住了。
賈寶玉隻覺得這兩位不怒自威的老者看上去非常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回過頭想去問大士和真人,卻發現他們不知何時早已悄然遠遁。
正在他左顧右盼彷徨無主之時,隻聽右邊那位老者忽然沉聲喝道:“寶玉,你見了我們還不跪下嗎?你在脂粉堆裏廝混了十幾年,難道連老祖宗都忘掉了?”
賈寶玉聽到這話,宛如醍醐灌頂,猛然想起來了:這是自己的兩位太爺爺——榮國公賈源、寧國公賈演,也就是榮寧二府的兩位肇基始祖。自己曾經多次在賈府宗祠看到過他們的神主影像,所以才覺得眼熟……
賈寶玉雖然已經看破紅塵,但骨子裏與生俱來的孝悌之心卻沒有丟,所以在聽到榮國公的那一聲叱嗬後,慌忙雙膝跪下,在雪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兩位太爺爺叩了三個頭:“不孝孫賈寶玉,拜見兩位太爺爺!”
賈源“哼“了一聲,冷著臉看著一臉惶愧的賈寶玉:“你還知道你是個不肖子孫啊!我問你:你剛剛中了順天府鄉試第一名舉人,眼看振興賈家有望,且你的妻子薛寶釵也已經懷孕在身,你為什麼仍執意要出家?”
賈寶玉怔了一下,含悲答道:“兩位太爺:自從林妹妹含恨歸天,孩兒就已經萬念俱灰,存下了遁世出家的念頭。後來又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兩位師父點化,更是看破了紅塵、厭倦了俗世。請兩位太爺恕孩兒不孝之罪。”
賈源瞪視賈寶玉良久,忽然提氣喝問:“寶玉,你想重振榮寧二府、恢複賈家昔日榮光嗎?”
“不想!”
“你想匡扶社稷、解黎庶蒼生倒懸之苦嗎?”
“不想!”
“你想煉成絕世神功、成為執宰天下的大武神嗎?”
“不想!”
賈源長歎一聲,臉上露出極端失望的表情,口裏喃喃道:“孽畜,真是孽畜!”
寧國公賈演在旁邊斥道:“寶玉,你置賈家安危於不顧,棄父母妻子如敝履,是為不孝;你不願匡扶社稷、救拔蒼生,是為不忠;你絕交棄友,僻隱荒山,令你的親朋戚友為你哀傷難過,是為不義;你不願練武修道、成就偉業,是為不智。似你這等不忠不孝不義不智之人,即使苦心修行,最終也難成正果!”
賈寶玉叩頭辯解道:“兩位太爺,孩兒曾遊曆過太虛幻境,知道自己的本源:孩兒前世乃西天赤瑕宮神瑛侍者,因為動了凡心,所以被上天遣下凡塵,造曆幻緣。現在孩兒幻緣已盡,想要斬斷塵緣削發出家,苦誌修行,以期重返靈河岸邊三生石旁,與絳珠仙草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