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媛站起來,掙脫了劉雄來拖她的那隻黑熊一樣的爪子,說:“劉大人,請你和其他幾位軍爺先到門外去,我要給寶二爺擦擦嘴角的血和臉上的汗,還要跟他說幾句話。你放心,我不要多久,馬上就會過來。”
劉雄估計她有幾句體己話要跟賈寶玉說,便也不難為她,帶領幾個校尉走出門,在簷廊上站住,並帶關了客舍的門。
嬋媛搓洗好一塊毛巾,走到賈寶玉身邊,細心地給他擦拭掉嘴角的鮮血和額頭上、臉上的汗珠,然後抱住他的頭,忽然間淚如雨下。
“寶玉,我服侍了你十餘年。從今天晚上開始,我就不能再在你身邊了。早知道如此,三年前太太說將我收到你房裏的時候,我就應該將自己的清白之軀交給你。當時我以為我們這輩子都會在一起的,你也對我很尊重,所以沒去想這一層,我現在真是後悔莫及啊……”
原來,以前的那個甄寶玉是神瑛侍者的化身,雖然也終日在女孩子堆裏廝混,卻不像賈寶玉一樣,十一二歲就與襲人偷嚐了禁果,而是一直保持著自己的初心,沒有與丫鬟們發生實質性的關係。所以,嬋媛此刻才有這番後悔的話。
見賈寶玉仍是木呆呆的,沒有絲毫反應,嬋媛又含淚說:“寶玉,你要記住了:我今晚委身他人,是為了救你、救老爺和太太。我的身子不能給你了,但我的心會一直在你身上。在你們平安到達京城後,我就會自尋了斷,絕不會以這個髒汙的身子苟活於世……”
她剛說到這裏,門忽然又被人推開了,寧氏跌跌撞撞地從外麵衝進來,一把摟抱住嬋媛,用手在她的頭上、肩膀上摩挲,哭道:“嬋媛,好孩子!你可要受委屈了……你對我們甄家的情,我和你老爺還有寶玉,都會記一輩子,佛祖菩薩也會保佑你的……”
渾身濕漉漉的甄應嘉跟在寧氏後麵,用感激的目光看著願意為甄寶玉做出犧牲的嬋媛,又抬眼看看像老僧入定一樣呆呆地坐在床上的賈寶玉,搖了搖頭,嘴裏輕歎了幾聲。
嬋媛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給甄應嘉和寧氏叩了三個頭,然後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寧氏見賈寶玉仍然微閉雙目端坐在床上,對嬋媛慷慨赴義的舉動不聞不問,心裏既生氣又歉疚,便走過去拉住賈寶玉的手,流著淚責備道:“寶玉,你聽到嬋媛的話了嗎?她為了保護你、保護我們甄家,正要往火坑裏跳,你就連一句感謝的話也不說嗎?”
她剛說完最後那句話,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臂一麻,一股灼熱的氣流,從賈寶玉的手掌上衝擊出來,使她的手臂好像被一根棍子狠狠地敲打了一下,痛得她“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原來,此時已經到了戌時二刻,賈寶玉胸口積蓄的那股紫陽真氣,隨著心包經附近氣血的流動,打通了胸口到手掌的經脈,從掌心的幾個穴道衝出來,直接擊打在寧氏的手臂上。幸好他此時運行到掌心的真氣還很弱,否則的話,寧氏這條手臂可能就會當即折斷……
緊跟著甄應嘉進來的碧琪,見寧夫人忽然捂著手臂“哎喲”一聲,還以為是賈寶玉故意在推她,不由氣往上衝,一邊飛快地跑過去扶住寧夫人,一邊圓瞪杏眼對賈寶玉嚷道:“寶二爺,你這算什麼呢?你不感謝嬋媛姐姐也就罷了,怎麼還對夫人發起脾氣來了?你到底是撞了什麼邪祟呢?”
嬋媛忙對碧琪喝道:“碧琪,寶二爺今天可能犯病了,你別大驚小怪的!快給他端一碗茶過去,給他揉揉身子,不要驚嚇著他!”
碧琪不敢跟嬋媛頂嘴,自己小聲嘟囔了兩句,去茶壺裏倒了一碗茶,嘟著嘴巴遞給賈寶玉。
茶碗剛剛跟賈寶玉的手掌接觸,隻聽“砰”地一聲,那隻碗忽然間碎裂,將屋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原來,此時賈寶玉的手掌上已經蓄滿了紫陽真氣,那隻茶碗一碰到他的手掌,這股真氣就自動反擊,瞬間就將茶碗擊得粉碎……
賈寶玉沒想到這兩成的紫陽真氣竟然如此厲害,眼睛裏流露出一絲喜色。
隻不過,現在這股真氣他還不能做到收發自如,所以仍隻能凝神端坐,將那股真氣在胸口和手掌之間來回運行,同時腦海裏默記“霹靂掌”和“金烏刀”的招數,揣摩怎麼將這股真氣與掌法和刀法結合起來。
這時候,劉雄也帶著那幾個校尉和力士進來,立逼著嬋媛跟他們去迎客廳喝酒。
在劉雄強拉著嬋媛的手,將她拖出客舍時,賈寶玉轉頭盯住他的背影,目光裏忽然迸射出一道冰冷的、殺氣騰騰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