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自強豎著耳朵聽著,生怕漏掉一個字。徐誌達的這番話,正說在他的短處上。現在的聶自強,充其量也隻是個“戰術指揮員”。距離徐誌達這樣的“戰略指揮員”的境界,還有遙不可及的距離。如果他自己慢慢摸索,天知道會浪費多少時間,消耗多少生命!現在有難得一見的八路軍高級將領,用豐富的實踐經驗,把一場非常具有典型意義的戰鬥,掰開了,揉碎了,細細的分析給他聽,實在是莫大的機緣。所以,聶自強自己也是非常珍惜這次機會。
聶自強又說道:“既然已經嚇住了敵人,又怎麼隻用了幾十個戰士化妝成了百姓,就把河野引進了包圍圈呢?”這是他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他一直以為,河野衝進包圍圈的過程,有些順利的過分。
徐誌達耐心的分析道:“這就要說說河野這個人了。河野在赤木師團中,屬於少壯派。為人驕傲,自大,是極端的大日本民族主義者。他在穀口徘徊不進,我想不外乎兩個原因:首先是害怕我們有埋伏,在等待尖兵的偵查結果;更重要的是他的兵力不足了。八百多人中,隻有一半是戰鬥部隊。如果按照我們的計劃,河野的部隊沒有多大的損失,他會毫不猶豫的衝進山穀!”
徐誌達喝了口水,接著說道:“至於他跟著老百姓進入山穀,也許是由於他在看到老百姓倉惶逃竄的一幕,自信心急速膨脹的結果!如果換一個人,比如說北麵的川島,就不會輕易的上當。”
聶自強聽的出神,嘴裏喃喃道:“指揮員的性格!”
徐誌達:“不錯!敵人最高長官的個性如何,直接影響到戰鬥的結果!”
他見聶自強還在尋思,便笑道:“這些東西先說給你聽,回頭你在仔細的琢磨。下麵該是什麼了?我們陣地的布置?”
聶自強不好意思的一笑:“你看出來了?”
徐誌達哈哈大笑道:“你觀察陣地那麼用心,如果我再看不出來,豈不是成了傻子了!”他的笑聲略停,又感歎的說道:“其實我挺佩服你,小小的年紀,戰鬥經驗還沒有多少,就能看出陣地布置上的問題。”
聶自強不理他的誇讚,急切的問道:“你為什麼那麼布置?這裏麵有什麼道理?”
徐誌達:“按照常理,我軍應該趁著敵人立足未穩,沒有建立防禦陣地,立刻攻擊,用最短的時間消滅敵人。但我們的計劃是包圍圈內有日軍一個1100人的整編大隊,而且這個大隊是鬼子第一流的野戰師團。如果我軍在敵人剛進入山穀的時候就發起衝鋒,敵人的輕重火力迅速展開,就算是我們最後消滅了鬼子,也勢必傷亡慘重。所以,”他微微笑了笑“我把部隊部署在山上,依據有利地形,等著河野來進攻。這樣就成了我們以逸待勞,消耗他們的兵力了。”
聶自強:“果然,河野進攻了!”
徐誌達:“不錯,河野被圍後,有些心浮氣躁,沉不住氣了。他把手上僅有的精銳分出了一半,向著北麵,也就是川島大隊的方向,強力攻擊。好家夥,不愧是第一流的野戰兵團啊,膽子小一點的,就憑著那樣山呼海嘯的氣勢,也被他們衝出去了!”
聶自強笑道:“你就不擔心防線被撕破?”
徐誌達哈哈大笑:“撕破我的防線?怎麼可能!我把分區六個團中最擅守的五團放在北峰上,關鍵時刻,其餘部隊或者直接派兵救援,或者騷擾河野的防禦陣地,怎麼都不會讓他跑出去!”
聶自強抱著雙臂,趴在桌上,正歪著腦袋聽的入迷,見他住口不說,急道:“怎麼了?然後呢?”
徐誌達笑道:“你聽故事呢?”
聶自強一本正經的道:“我先聽完你的分析,以後再慢慢消化。河野要衝出包圍圈,和另一路鬼子會和,是很正常的舉動啊,又什麼不對嗎?”
徐誌達擺弄著一隻鉛筆,說道:“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還要分兵強行攻擊,白白的消耗有限的兵員和彈藥,是河野所犯的第一個錯誤。如果我是河野,就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防守上,堅持到川島來援也說不定。”
聶自強想了想當時的情況,慢慢的搖了搖頭:“他不一定能堅持那麼長時間。”
徐誌達:“就算他最後還是被全殲,卻能讓我們付出比現在多出幾倍的代價!己弱敵強,卻不能集中力量,河野犯了兵家大忌!”
聶自強問道:“北麵的川島距離野狼穀隻有五公裏,你就不怕他迅速增援嗎?他可是有一個戰力完整的整編大隊啊!”
徐誌達自傲的一笑:“在即將開始一場大戰之前,指揮員必須把戰場周圍的地形爛熟於胸。日軍兩個大隊相隔雖然隻有五公裏,但中間卻是關隘重重。我派出一個團,在一線天布防,阻擋川島大隊行進。一線天地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後麵還有老爺嶺作為第二道防線,敵人怎麼過得來?事實上,川島連一線天都沒有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