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宅的門前,四個黑衣漢子肅立兩旁,目不斜視。四盞燈籠高高懸掛,大紅的細紗上分別寫著“福”“祿”“壽”“喜”四字。寬達丈餘的大門上,兩個大大的門神怒目橫眉,抱鐧持鞭的注視著前方。高高的磚砌垛牆上,一副寬一尺有餘的對聯從上至下,“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單戈作戰;魑魅魍魎四小鬼鬼鬼犯邊,合手即拿”,橫批是“九州同心”。
聶自強駐足觀看良久,細細品味,不覺有感於心。
一個黑衣漢子早已看見聶自強,他向身邊一人耳語幾句,便走到聶自強身邊,束手而立,隻等著他看完對聯,上前答話。
劉正見聶自強久久不語,便上前說道:“大哥,有人來了。”
這是他們來前便商量好的,不叫隊長,隻叫大哥。即便是落在有心人的耳中,也隻會以為他們是土匪豪強,不會懷疑到真實身份。
聶自強聞言驚醒。他看著眼前這人,正是跟隨任五到李莊去過的,卻不記得名字。忙抱拳說道:“這位大哥,請通報一聲,聶自強前來拜會老爺子。”
那人後退兩步,躬身道:“聶少這麼說,折殺小人了!老爺子有話,聶少前來,不用通傳,直接進去便是。聶少,請跟我來。”說罷,前行帶路。
三人跟在後麵,一麵走,一麵都在感歎:傳承百年的世,家,果然不同凡響。隻是一個家丁門房,卻也是言辭縐縐,應答自如。
轉過照壁,走過庭院,剛剛進了客廳,就見任非凡從後麵快步走了出來。一見聶自強,便哈哈大笑道:“哎呀,自強老弟,你終於來了!”說著,上前握住了聶自強的手,連搖了幾搖。神態間十分的親熱。
聶自強笑道:“沒辦法,俗事纏身,實在是沒有時間。”
任非凡把他按在椅子上,說道:“知道你忙,所以老爺子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他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幾件事,都是你幹的吧?”
聶自強也不隱瞞。也低聲說道:“是我們幹的!惹了大禍,所以出去躲了一段時間。”
任非凡指著聶自強,笑道:“你這人膽大包天,也會害怕?”
聶自強一愣,問道:“我的膽子很大麼?”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的膽子有多大,所以有此一問。
任非凡住口不言,待奉茶的侍女下去了,才斜著眼睛看著聶自強:“你的膽子小?膽子小敢伏擊鬼子的小隊?膽子小敢把縣城鬧的天翻地覆?膽子小敢公然擊斃鬼子的司令官?老弟,你對自己看的還不是很清楚啊!”
聶自強想了想,正色說道:“你說的對。看來我的膽子還真是不小——我也是才知道!”
一句話說的眾人哈哈大笑,就連宋磊的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
待大家笑聲略減,聶自強才問道:“老爺子呢?我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他。”
任非凡:“爺爺一早就出去了,很快就會回來。”
正說著,一個家丁跑進來,說道:“少爺,老爺子回來了!”
四人趕緊站了起來,迎出了大廳。
剛走進庭院,就見任老爺子手拿著盤龍拐杖,健步走了進來。
聶自強走上前去,雙手抱拳,躬身施禮道:“老爺子好,自強給您拜年來了!祝您身體健康,合家幸福,長命百歲,萬事如意!”
一番21世紀的拜年話說的任老爺子一愣,他想了一下,才笑道:“自強,你這都是在那裏學來的?兩個月不見,你的口才見長啊。”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客廳。
眾人跟了進來,從新落座後,聶自強才說道:“我的口才一向很好啊。”
任老爺子搖搖頭,說道:“以前你可不是這樣。”又問道“這兩個月你上哪去了?我派人找過你,可是人去屋空。隻好把見過你的人派到大門口等著你。”
聶自強這才知道那人站在門口的原因。他也在奇怪,能和任五一起去李莊的,一定是任家的心腹,這樣的人怎麼會在大門口充當站街家丁?
他感激的一抱拳:“多謝老爺子掛念,自強感激不盡!”這倒不是客套話,而是有感而發。聶自強經曆了兩個時代,何曾有人這麼關懷過他?他心裏暖烘烘的,眼睛也有些發熱。
聶自強趕緊轉換話題道:“老爺子,我給你帶來一件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他接過劉正手裏的木匣,遞了過去。
任老爺子在接過木匣,說道:“在這亂世之中,最好的禮物就是‘平安’二字!”
眾人心有所感,紛紛點頭。是啊,生逢亂世,還有什麼比平安更珍貴的呢?
老爺子慢慢的打開做工粗糙的木匣,看著裏麵的物件,呆呆的愣住了。
木匣裏麵,赫然是一把日式戰刀!
聶自強走到近前,解釋道:“這是我們在狼牙山繳獲的鬼子中隊長的指揮刀,送給您作為新年禮物。”
任老爺子看著眼前的指揮刀,眼睛慢慢的紅了。他對日本人犯我中華,早就憤慨至極。怎奈年紀老邁,又被家事拖累,雖然常懷報國之心,卻無報國之力。這時看到侵略者的佩刀,竟然心情激蕩,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