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瘋漢子名叫許泰,原是我們縣裏最大的商人,家有良田千頃,房屋無數,他家自宋開始就做海上運輸的生意,發展到他父親一代,已成了浙江有名的船商,擁有的海船遮天敝日,如果全部停放到碼頭,簡直是一眼望不到邊,全縣數以萬計的人家都仰其生意而活。”
“這許泰自小聰穎過人,極具靈慧,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他的父親自然將他視作掌上明珠,悉心培養,隻要孩子想學的,就請來最好的教習,包括棍棒刀劍,許泰這孩子也不負重望,學什麼都一學就會,所結交之人,也都是人中龍鳳,在他16歲時,便已名噪一時,闖下了赫赫之名。”
“他的父親也有意將家族的產業逐漸移交其打理,這許泰極具商業頭腦,所獲利往往超過其父親數倍,因此,在他21歲時,父親便將家族的大權正式交付與他,許氏家族在許泰的手裏,得到了進一步的發揚光大。東至日本、高麗,南到暹羅,許家的船隊成了大明首屈一指的商隊,與泉州的陳思盼,蘇州的蕭顯,廣州的葉麻三人合稱為大明“海中四蛟”,名氣一時無兩,當時,據說他的家中傭仆有五百多人,而手下產業是數也數不清,就連浙江的巡撫,都將其當作座上之賓,凡有重大活動,必發請帖邀請許泰到場。”
“然而,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嘉靖二十年,朝廷忽然加強海禁,片板不許下海,並要焚毀或者收繳私人大型海船,這對許泰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沒有海運,沒有船,他家的生意就全部要癱瘓了,因此他急急找朝廷,希望能夠網開一麵,當時,原相熟的浙江巡撫正好已經調離,新任巡撫是姓朱,此人性情剛烈,正想到此地做出一些政績,便怒向許泰道,朝廷早就有禁海之法,但這些年來法律鬆馳,給很多不法商人鑽了空子,現在朝廷又重新強調禁海之法,這法規豈是菜市買賣,斷沒有商談的餘地,兩人意見不合,不歡而散。”
“後不久,許泰便琅鐺入獄,罪名是勾結倭寇,走私違禁貨物,家裏所有財產都被充了公,海船充公的充公,焚毀的焚毀,焚毀當日,全縣之人都湧在海難邊觀看,那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不歇,無數雕梁畫棟的巨型海船都付之一炬,令人歎息不止呀。”
“這許泰全家被抄,一下子從巨富之家變成了赤貧,所有傭仆都作了鳥獸散,而家人也各奔東西,自尋生路,他的父親看到諾大的家業轉眼就灰飛煙滅,吐血三天而亡,妻妾中有的趁機卷了財物跑路的,也有受不了刺激上吊自盡的,許泰在牢中聽聞此種變化,心裏一口氣沒有順出來,當時就瘋了,官府關了他兩年,覺得關著無趣,也就將他放了。可憐一個人中龍鳳,忽然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也著實讓人心酸。”楊道長歎息一聲。
“這許泰的境況著實令人唏噓,隻是不知道說他勾結倭寇,走私違禁貨物這些罪名,是確有其事,還是這巡撫與許泰有了過結才胡亂按下的?”雲齊問道。
“嘿,你這小哥,是當真不懂還是傻呀?”楊道長不滿地看了一眼雲齊,然後放下碗筷,打了一個飽嗝,舒服地摸了摸肚子,一臉心滿意足的模樣。
“還請道長為我解惑!”雲齊拱手施禮道,他此時內心真的十分迷惑,迫切想知道倭寇的一切消息,凡與倭寇有關的,或許對自己來說都有可能是有用的線索。
楊道長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此處不是講話之所,我們換過一個地方再慢慢道來。”
雲齊看看小店裏人雖然不多,但倒也坐著幾個,或許這楊道長要對自己說一些隱秘的話,在此倒真的不太合適。趕緊招呼來小二,把帳結了。
“客官,一兩六錢銀子。”小二一臉笑嘻嘻地道。
“這麼多啊,夠我半頭野豬的錢了。”雲齊雖然肉疼,但還是掏出錢來,付給了小二。
“小哥原來是個獵戶呀,我說怎麼感覺與眾不同呢。”楊道士道。
“是,我世居山林,很少出門,被道長笑話了,走,我們換個地方再談。”雲齊趕緊拉著楊道長走出小店。
深秋的中午,太陽很暖和,這個時候坐在一個避風的地方,曬曬太陽是最愜意不過的事情,
楊道長帶著雲齊三拐兩拐,就來到他的風水寶地,這是一堵高牆的側麵,正好背風向陽,楊道長從背包裏抽出一個蒲團,向地上一丟,然後一屁股坐上去,雲齊左右看看,隻好將身後的包袱解下來,放在地上,然後坐上去。
“我說小哥啊,這一般人呢,我是不會告訴他的,因為現在風聲很緊,胡亂說話,那是會被抓起來的,但你是一個外鄉的獵戶,所以我就放心了,有些話可以對你說,但你可不能在外胡亂傳,今日我說的話,出了我的口,進了你的耳,離開此地,我可不認帳,你可明白?”楊道長一臉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