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正月已到了月底,過年的氣氛也漸漸淡去,那張貼在大門上的大紅對聯在風吹雨打之中,慢慢失去了原先鮮豔的色彩,田野裏有些油菜花已開了,黃黃的,一片一片,很是耀眼。
在家休息了許久的商人們終於結束了在家貓著的日子,也各自離開家門,告別父母妻兒,外出打拚去了,私塾學堂裏,學生們朗朗的讀書聲遠遠傳來,春天,原本就是一個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季節,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現在正是一年中蘊含希望的時候,人們積蓄了一冬的精力,籌劃了一冬的未來,都將從這個時候起慢慢得以實現,每個人都喜氣洋洋,每個人都躊躇滿誌。
理想,在未遇到現實冰冷的鐵壁之前,總是會顯得絢麗多彩,充滿了誘惑。
然而,在三江鏢局,卻呈現出了一種不一樣的情景。
人們還沒有從三江鏢局大肆變賣家產,賠償丟鏢損失中回過神來,忽然又聽到了一個更加爆炸性的消息:“鏢局的樊總鏢頭,喬老鏢頭和四當年聶峰,在一夜之間全部暴斃而亡。”
這三人都是當地的名人,擁有門生故友無數,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如今居然同時在一夜之間死了,而對於他們的死因,鏢局諱莫如深,並未公布,於是,各種流言便在坊間流傳,有人說鏢局晚上進了絕頂高手,約鏢局比武,鏢局這三位鏢頭應聲而戰,卻力戰不敵,而被人宰殺的;也有人說鏢局內部起了爭鬥,結果死傷慘重,還有人猜測說鏢局受仇家設計,飯菜裏被放了毒,最後導致三位鏢頭一起死亡。
真實原因是什麼,幾乎沒有人知道,對於外界的猜測,鏢局的人也不出麵進行澄清,隻是默默地忙著自己的事,鏢局上下氣氛十分凝重,行色匆匆。
三位鏢頭的下葬很隆重,現任總鏢頭陳棋全程參與,執禮甚躬,而老鏢頭的兒子喬仲並沒有像很多人想像的那樣,成為鏢局的新總鏢頭,他似乎也沒有一點怨言,在葬禮之上,自始至終都不發一言,唯有垂淚不止。
頭七之後,陳總鏢頭便召開了鏢局大會,對鏢局上下作了新的安排,並訂下新規,正式接手鏢局。陳總鏢頭重重撫恤了樊鏢頭和聶鏢頭的家屬子女,並允諾鏢局會照顧他們兩家老少,保證撫養兩家的孩子直到成人,讓眾人很是驚奇的是,同樣死者的喬老鏢頭的唯一兒子,卻什麼也沒有得到,似乎正逐漸被鏢局遺忘。
對於反常出現的事情,人們總是會爆發出旺盛的求知欲來,也會產生無窮的想象力,於是,新年之後,人們又找到了新的興趣點,那就是討論鏢局的是非來。
然而鏢局依然故我,繼續著自己的生意,低調而沉穩,雖然遭受了沉重打擊,但這並不會讓鏢局一撅不振。
來鏢局做客的徐先生早已先行離開了,他要去揚州,因為他原先要運去揚州的貨物被人一劫而空,現在他必須要重新張羅一批貨物,看得出,他非常焦急,在鏢局出事的第二天他就離開了。
如果此次不能安然度過這次難關,一切就很危險了,徐先生如此說。
這日清晨,天還沒亮,便從鏢局裏駛出兩輛馬車,趕車的是鏢局裏的老車夫,一副出遠門的打扮。
馬車裝飾並不華麗,顏色暗灰,油漆斑駁,看得出來,已有一些年頭了,然而馬車卻很結實,木料都是用硬木製成,接口榫頭曆經歲月磨礪,依然嚴絲合縫,不差分毫。
鏢車四周的簾子拉得緊緊的,看不透裏麵的情況。
蹄聲得得,在清晨的大街上很是清脆,沒有人會注意這樣兩架平凡的馬車,也沒有人知道這馬車裏坐的是什麼人。
馬車一路向南,出了城之後,駛在官道之上,路上行人漸少,馬車的簾子才被撩起兩側,
透過車窗,可以看見,前麵車裏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喬五,一個是喬仲,雖然打開了窗簾,但兩人誰也不說話,喬五一直閉著眼,坐一側假寐,這個樣子從他離開鏢局就是如此,而喬仲則是怔怔地看著窗外,臉上神情木然,似有留戀,又似乎什麼表情也沒有,車子已駛出很遠,他們依然沒有變化。
後麵車裏也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雲齊,另一個是跟在徐先生身邊的那個大漢,名叫徐福生,與前麵車上的人不同,這兩人正一邊剝著花生,一邊閑聊。
雲齊原來是想喬仲一個車廂的,但喬五說他要和喬仲一起,於是雲齊便跑到另一個車廂去了。
雲齊對這個大漢很是好奇,看著他,就不由想起了當年在書院時的那個胡長虎老師,都是一樣的身材高大健壯,都一樣講話豪邁直爽,雖然看起來讓人感覺害怕,但如果你真正走近他們,你會發現,他們其實很善良,也很可愛,比很多表麵和善,內心奸詐的人相處起來好多了。
“徐大哥,我以前聽人說廣東福建那邊的人個子都不高,你一定不是福建人吧?”雲齊隨口問道。
“小齊啊!我可是標標準準的安徽人,向祖上數八代都是安徽人,一絲都不帶假的,我在福建隻是討生活,依我看那些福建人,他們大部分人個子不是很高,而且常年被海風吹,被太陽曬,所以也比較黑,比較瘦,但也不是說所有人都這樣,個子高,皮膚白的還很多的,你到福建就知道了,說來奇怪,那邊的小姑娘又白又嫩,還很勤勞手巧,能煲一手好湯,就是結婚之後,不知道怎麼的,很快就變得又黑又瘦了,所以我比較擔心你到時候看到那些又白又嫩的小姑娘就走不動路了,最後成了福建的姑爺。哈哈。”徐福生爽良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