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客棧的房中——
“大夫,怎麼樣?”當老大夫為李母一把完了脈,董秀蕊便焦急的問道。
而老大夫在撫了撫顎下的白須之後,緩緩出聲道:“小姑娘莫急,這位夫人的病情不嚴重,是久積的風寒,連帶經年的疲累,再加上未曾好好的靜養所致。所以待老夫開帖藥方,妳去抓幾副藥回來煎,讓夫人按時服下,不久之後即會慢慢痊愈。當然,在養病期間,若能多食些補品,則對體力上的恢複,是會有相當大的助益。”
聽完老大夫的一番話後,在場的眾人可是皆鬆了口氣。隻不過嚴子瓏和李姑娘在態度上較為含蓄,而這位董秀蕊可就不然,就見她馬上喜形於色,扯著老大夫的衣袖子猛晃著,一邊晃,一邊謝道:“大夫啊,真是多謝您了。您可真是那華陀再世呀!”
當然,這位老大夫被她這麼一誇,馬上是麵露歡愉,笑嗬嗬的說道:“哪裏、哪裏。小姑娘妳過獎了。”
這時,嚴子瓏出聲了,“小猴子,快將大夫的衣袖給放開了吧!再扯下去,那管袖便要叫妳給拉扯掉了!”
惟,董秀蕊尚未來得及回話,老大夫已先開口了。他說:“不打緊,這袖兒扯掉了,再縫上便是。”
接著,老大夫轉過身來麵對董秀蕊,再說道:“小姑娘多大年紀啦?許人了沒有?老夫家中尚有一幼兒,今年剛滿二十,若小姑娘不嫌棄的話,等會兒同老夫回去抓藥時,順便讓你倆見見,認識、認識,如何?”是的,這老大夫很喜歡董秀蕊呢!
然而,一旁的嚴子瓏在聽聞老大夫的話後,是心頭隨之一緊,而醋勁亦是隨即來到。他不讓董秀蕊有回話的機會,自己插嘴道:“許了、許了,她早已許人了。且不隻一位,而是有兩位。沒錯,她是又有夫婿,又有相公!”
“嚴.子.瓏!”張了兩次口,皆不得說話的董秀蕊,未料一有機會說話時,卻是驚愕到隻能喊出這位厚親王的名諱。
“怎樣?我說的可皆是實情。”嚴子瓏其實很後悔自己的衝動之語,但話已出口,便是如覆水難以收回了。隻不過麵子問題,他仍得撐場麵,硬是得回董秀蕊幾句才行。
“啊,死龍眼,你怎麼可以……”董秀蕊沒想到他竟將她的私事,在陌生人麵前如此隨便的公開出來。她忍住淚,撇過頭去望著牆壁,無法再理會他。
然而這位老大夫,在看看滿臉無措的嚴子瓏一眼,又瞧瞧傷心欲絕的董秀蕊之後,實在是驚訝自己無心的一番話,竟會造成一場衝突,便急得想要離去好避開是非。於是他在清了清喉嚨後,說道:“呃,若無其他事的話,老夫得回醫館去了。還有,不知哪位可同老夫回去抓藥呢?”他已打消請董秀蕊過去的念頭了。
“唉,我去吧。”嚴子瓏在歎了口氣後,便去為老大夫提起藥箱子,準備隨他離去。
這時,一直未出聲的李姑娘,突然說話了。她說:“嚴公子請稍候。我李涵雙原欲去尋那馬販子拿回賣馬的錢,若公子不介意的話,請容我與公子同行。”
嚴子瓏連忙回道:“當然不介意。”之後,他便和老大夫及李姑娘一起出門去了。
然而,被留下來的董秀蕊,在聽到房門“碰”的一聲關上後,那原先強忍著不讓落的淚水,也開始汩汩的流下了。
“死龍眼、臭龍眼。”她好委屈喲!但是,一想到嚴子瓏和李姑娘將一起“逛街市”,往馬販子的方向而去時,她竟有種肝腸寸斷的感覺。
“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看起來好相配,氣質也好相似。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嘛。”董秀蕊無神的喃道。但是在下一個眨眼,卻聽見她說:“哎呀,大龍眼跟誰相配,關我什麼事呢?不想了、不想了。”雖說是不願再多想,但她的心裏頭仍是感到揪疼疼的。
“咳、咳。”此時,李母剛好醒了。“雙兒。”而一醒來的李母,在輕咳了幾聲後,即刻輕喚自己女兒的名字。
“大娘,李姑娘去向馬販子要錢去了,我來照顧您吧。”或許照顧大娘,可叫她的心情平靜些。
於是見董秀蕊拿袖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後,強打起精神,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
當嚴子瓏和李姑娘從外頭回到客棧時,一來到房門前,便聽見董秀蕊的聲音從房內傳出,就聽見她是“隆咚鏘、隆咚鏘、咚不隆咚鏘”的唸個不停。
待推開房門一看,原來是董秀蕊正在手舞足蹈的唱大戲給李母聽。而那“隆咚鏘”,可是她所模仿的鑼鼓聲呢。
此時隻見已在床榻上坐起的李母,是被董秀蕊給逗得笑嗬嗬的,雖不時仍發出咳嗽聲,但整個人看起來可是精神多了。
倒是李涵雙瞧見母親坐起,十分著急,便趕忙來到床邊,要扶母親躺下。隻不過李母朝她搖了搖頭,說:“雙兒,娘無礙。”接著,她朝仍佇門口處的嚴子瓏說道:“嚴公子啊,你這位妹子可真是個寶呀!你和雙兒出去辦事的這一個時辰裏,全賴她在給我這老婦人逗樂子找開心啊。實不相瞞,經她那麼一逗鬧,而我又這麼開懷的一笑,好似一身的病都叫我給笑沒了!”
而嚴子瓏聽見李母如此誇讚董秀蕊,竟也同感榮焉,便在關了門之後,走到董秀蕊的跟前來,笑著對她說道:“小猴子,未料到妳竟是如此這般多才多藝啊。”
董秀蕊對他調皮的做了個鬼臉後,回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難道你以為我會的本領,隻有爬牆一項嗎?”話落,朝他再做另一鬼臉。
“哈哈——,看來妳這隻小猴,是除了會爬牆外,還會唱大戲兼耍嘴皮子呀。”嚴子瓏說完,忍不住親暱的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原全忘了方才出門前,二人之間的不愉快。
不過,“哎喲!死龍眼,你沒事捏我鼻子做啥?你剛剛亂揭我隱私一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呢!”話落,她踮起腳尖,伸出手來,也想掐嚴子瓏的鼻子一下。
而嚴子瓏深知自己方才的不是,知自己無權說那些話兒,竟是躲也不躲,心甘情願讓董秀蕊捏他的鼻子出氣。
然而,當董秀蕊的手還捏在嚴子瓏的鼻頭上時,一旁的李姑娘驀然出聲,滿是渴慕的說道:“真羨慕您二人感情如此之好。像我身為李家獨女,從來無兄弟姊妹作伴,總是覺得寂寞呢。”
董秀蕊一聽她如此說,便立刻應道:“我也是家中獨女,無兄弟姊妹,但是我可是從小便很會幫自己找樂子玩哩。”說到此,她突然發現李姑娘和她母親的表情有些困惑,“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這話是問嚴子瓏的。
嚴子瓏朝她點了點頭,拿下她仍擱在他鼻上的小手,將之反握在自己的大掌中,然後領著她一起來到李氏母女跟前,對她們說道:“對不住兩位,我們早先時候欺騙了您們,說我倆是兄妹,其實不然,我們是——”
李母微笑著的打斷他的話,說:“我明白!我也曾經年輕過,知道男女之間感情的那麼一回事。隻是,你們這樣私奔,未得雙方父母的同意和祝福,總是不好。所以聽聽我老婦的勸,趕緊回家去和家人好好談談、溝通,相信你們的家人會諒解的。特別是知道快要有孫兒可抱時,老人家們的心總是會軟化一些。”語畢,李母還刻意瞧了董秀蕊微微隆起的小腹一眼。
當然,心思單純的董秀蕊,是聽得迷迷糊糊的,一點也不明白李母在說些什麼?正要發問時,卻聽見嚴子瓏趕忙回道:“大娘您教訓得是。待晚輩我將大娘及李姑娘安置妥當之後,即刻回家稟告父母,以求諒解。”說完,朝李母深深的一揖。
李母朝他揮了揮手,再說道:“我和雙兒不用嚴公子麻煩,我們會照顧自己的。”
隻不過,嚴子瓏態度十分堅決的應道:“請大娘您不要推辭。李姑娘已將一切告知晚輩,晚輩亦答應李姑娘會替郡守大人平反冤情,讓您一家子能早日團圓。所以,在郡守大人回來之前,為您的生活做些安排,是我嚴子瓏至少該做之事。”語畢,又是恭敬的一揖。
不料,李母聽完後,竟臉色嚴厲的責備女兒說:“雙兒,娘不是說過,妳爹這事不許告訴別人嗎?”
“娘,但嚴公子不是別人,是當朝皇帝的堂兄,厚親王啊!”李姑娘連忙對母親解釋。
一聽,嚴子瓏亦跟著接口道:“還請郡守夫人原諒。實是晚輩見李姑娘的氣質高貴非凡,知絕非平常出生,而今落入這般光景,其中必有蹊蹺。故向李姑娘報明晚輩的真實身分,才取得了事情的真相。”
而李母聽完嚴子瓏的一番話後,剎那間是老淚縱橫,不能自己,僅朝他猛頷首的說:“請厚親王做主、請厚親王做主!”
“我會的!”嚴子瓏保證的說道。
半個時辰之後。
在安慰過郡守夫人和李姑娘,嚴子瓏便決定回縣府再去過一夜。
除了是因一小間房要住上四人有些擁擠外,他更是念及他一個大男人和三個女人同在一個房中,可是有些不合宜,特別是其中尚有待字閨中的李涵雙。
於是,在辭了李氏母女後,他便和董秀蕊一起出客棧,共騎黑駿馬離去。
才騎了幾步路,嚴子瓏即見董秀蕊頻頻回頭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因此他出聲說道:“想說什麼就說吧。”他知道她有滿腹的問題。
而董秀蕊也毫不客氣,隨即問道:“誰是郡守大人?”
嚴子瓏答說:“李姑娘的父親。”
“哇!難怪她舉手投足都好優雅呢!”她恍然大悟的說。
嚴子瓏聞言,隻笑不語。
董秀蕊再問道:“那位郡守大人是有什麼冤屈嗎?”
嚴子瓏點了點頭後,說:“小猴子,我們恐怕不能直接回京城,而需耽擱一些時間,繞道去幫李郡守解冤。”說至此,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口氣略帶遲疑的問道:“不知妳同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