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信被她捏得很皺了,但她仍不願鬆開。他——真的到了,籽緋知道自己的心跳動得很快,仿佛呼吸不了了。竭力壓抑和平伏心情,得到的卻是更多混亂的思緒!滿滿的淚盈在眸裏,卻流不出來!心慌意亂,她迫切的需要精神支柱,可此刻的她找不到——
“怎麼哭了?”
溫和的嗓聲,是她所熟悉的;溫柔的關懷,是她所不舍的。是他!公孫哲,一個被她一直背叛的男子。
“我想籽瑞……好想……”
籽緋第一次,主動抱住他。她的反常讓他擔心,卻也不便說明什麼,隻是輕拍她的背,無言的安撫她。緊握在手中的信,公孫哲看見了一角,目光複雜而深邃……
夜露深凝,籽緋徹夜無眠,因為,今夜是她赴虞嚴之約的時候。
床的另一隅空著,他大概還在書房裏忙碌著。換上便裝,披上黑色鬥蓬;走到書房外,她偷偷窺視裏麵的他。隻見他已疲憊的仰躺在軟椅上,而案桌上,竟又是一張她的丹青圖。多少次了,她的心被他如此濃烈的心意撞擊著!有時候,她也恨自己的殘忍和冷漠,想一走了之,不再負累他。
低頭看著手中的一小包藥粉,裏麵是致毒的鶴頂紅!她有預感,所有恩怨,今晚都會有一個結果。
她轉身離開,沒留意到假寐的公孫哲已睜開眼,苦澀的抹把笑。畫中女子,是他這一生的一期一會;他知道,這次赴會,她回來的可能幾乎是零。若和虞嚴做了了斷,她很可能會獨自浪跡天崖;若和虞嚴重歸於好,他相信他們會很珍惜彼此。於自己,籽緋根本就愛不了……
從沒想過,再見到虞嚴會是怎樣的情況,但此刻,她的心真的緊揪了!
憔悴、頹廢、落魄,雙眼滿是血絲,看來無精打采的他,真的是那個不怒而威,震懾四方而號令虞閥的虞嚴嗎?籽緋的眸子也濕紅了,什麼恨她都不願再報仇了,眼前的他,曾經對她無微不至的男子,她心軟了。
虞嚴想努力對她一笑,可他真的笑不出來。她的美麗猶勝從前,嫁給公孫哲,她過得很好!但心裏的酸澀化不去,隻因她還活著,活得如此的美麗。雪光月光,映照出她如仙的韻致。
簡陋的草亭裏,仿佛一輩子後才重逢的兩人,心裏千般流轉,久久無話。目光沒在對方身上,反倒落在麵前的酒杯裏,這個情景似曾相識,就如當年虞嚴毒殺她的那個夜晚。握著酒杯的手,她一直抖著,因為曾經不好的回憶。他注意到了,沒說什麼,隻是目光落在她另一隻手上,他知道裏麵握這些什麼。
“你活著,我很高興。”良久後,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聲音沙啞如撕裂的布,“你墜崖後,我找不到你。心裏一直難過的夜夜失眠,但後來,我想你,因為恨我,你或許會進入我的夢。所以每晚我都強迫自己入睡,若睡不著,我就讓人把我敲昏。雖然很痛,但我持續這樣兩個多月,但你始終不曾在夢裏出現。”
“你的悔悟,現在說來已沒任何意義了。”籽緋端起酒杯,微抖的將酒倒在一旁的雪上,再斟一杯,再倒在雪上,“一杯,是給三哥的;另一杯,是給籽瑞的。欠他們的,你根本就還不了。”
三年了,活在自己的罪孽裏,虞嚴悲痛的心已千瘡百孔,行屍走肉的日子,他過得好累。飲盡杯裏的美釀,可他的表情看來卻是比毒酒還難以下肚的濁水。
“你很恨我吧……”
籽緋緩緩將手裏那包藥粉打開,這個仍讓她心悸不已的男子,卻已沒讓她像從前那般想靠近了:“這是鶴頂紅,來這兒之前,我就想和你同歸於盡的。但看到你後,我就覺得不值得了;你不過是我的過去,而我的將來,還有等著我回去的公孫。憑什麼我要這樣玉石具焚,浪費我往後的生命!”說到最後,她有點竭嘶底裏,目光既激憤又悲傷。對他的責備,她發覺再傷人的話,也說不出了,“我不恨你,但也絕不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