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未明,但天色已然明朗,奴隸們尚且擠在臭烘烘的草棚中沉睡。
天上還有月牙的痕跡,庭院當中,熊飛飛站的像是一杆標槍,神色冷漠地注視著來人。
他的眼睛因為充血,像是跳動著火焰,周身上下,遍布著烏黑色的血斑,可以想象,在那鮮血尚未風幹之時,該是一副怎樣血淋淋的畫麵。
粗重的鐵鐐鎖住了熊飛飛的四肢,一根更粗的鐵鎖由琵琶骨中穿過。
即使這樣,熊飛飛還是要站起來,站的比任何人都要挺拔。
來人是位監工,叫做邢宏瑞,為人謹慎,心思縝密,是薑承澤手下頭號幹將。
即使熊飛飛已經成了這股模樣,邢宏瑞還是顯得頗為小心翼翼,因為他一看到熊飛飛的眼睛,就會下意識地發瘮。
這個少年總會給人帶來一種錯覺,讓人以為他會突然一躍跳過來,猛地在你的鼻梁狠狠砸上一拳。
八號的身上有野獸的氣息,孤傲不羈,這就是邢宏瑞對熊飛飛的第一印象。
他昨天就聽薑承澤說了這個特殊奴隸的底細,所以他很是謹慎地低著頭,遠遠避開了熊飛飛。
熊飛飛依然在冷冷地注視著離去的監工,他忽然彎下腰苦笑著。或許是笑得太用力了,熊飛飛一口氣沒有喘上來,滾倒在地。
眼眶裏,有一種滾燙的液體想要湧出,卻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這一天,熊飛飛發現工地上所有的人都在躲避著他,眼神中滿是冷漠。
所有人都從他麵前跑過,所有人都看見他,所有人都不說話。
後來,熊飛飛才大夢初醒,他發現自己很特殊。連監工都不指使他去幹活,去建造那個百英閣的龐大地基。
他就像是叢林之中的王者,沒有人敢招惹他,甚至沒有人敢抬頭看他。
就連邢宏瑞也會時常為熊飛飛送上酒水,肉食。熊飛飛好像真的是高人一等,但為什麼還要被鐵鎖束縛?
熊飛飛一遍遍地在心裏問,自己不已經是奴隸了麼?別人為什麼還要怕他?為什麼又把他當作空氣一樣對待?
他越是疑問,就越是恐懼,無助,迷茫,徘徊在心間,充斥了腦海,他已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是個活著的人。
為什麼要讓一個已經毫無作為的人,去看他曾經的影子?
一連七天,充斥天地間的孤獨,幾乎要吞噬掉了熊飛飛整個人。
熊飛飛站不起來了,以前,他覺得隻要自己站得筆直、挺拔,別人就會高看他一眼。
但現在,熊飛飛忽然發現那本就是自己編織的一個笑話,實在可笑,原來自己就是個小醜。
熊飛飛開始歇斯底裏,他在夜晚學狼的嗥叫,他在白天繞著廣闊的工地爬行。
最要命的是,他那雙原本閃閃發光,能將冷漠與怒火糅合在一起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昔那種神奇的色彩,變得空空如也,異常呆滯。
有時候,熊飛飛會一動不動的看著瓦藍的天幕,一整天都不合眼。
如果正好有鳥兒從天幕滑翔遠逝,熊飛飛就會發瘋一樣,在工地上跳來跳去,一遍遍地怒吼或長嘯。
熊飛飛的精神已經垮了!
一隻大手在眼前晃動著,熊飛飛還是一動不動盯著天幕,他的眼皮甚至都沒有眨一下,仿佛絲毫沒有注意到薑承澤的到來。
薑管家笑了,他讓邢宏瑞把一條惡狗牽過來。
“汪汪!”,惡狗咆哮著,想要衝上來撲倒熊飛飛。
熊飛飛猛然扭過頭,他不再蹲著了,而是學著惡狗的樣子,四肢趴伏在地,學著狗叫,怒視惡狗。
那條壯如小牛犢般的惡狗,竟然真的被嚇退了,熊飛飛卻一躍撲上去,緊緊咬住了惡狗的脖子。
邢宏瑞也高興壞了,大笑著說:“還是您老手段高,等老爺回來看到這個人,不知道會多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