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茫茫,峰若臘象,山崗白頭,一望無垠。
通往山腰的雪徑上,有一行淺淺的腳印。
深可沒膝的雪地裏,竟有這樣一行淺淺的腳印,說明此人的輕功造詣極高。
這腳印,是走向一座小小的尼姑庵去的。
在山腰處坐落的尼姑庵也白了頭,但依稀可以分辨得清黃瓦紅牆,看來這尼姑庵很有名氣,受過皇恩。
白衣白袍,白鞋白襪,劍鞘劍柄都是用白色絲布包裹的。
逍遙子的腳步很輕,但他的心情卻很沉重。
距上一次去楚雲客棧,已經足足有二十一年之久,再回傷心地,愁情依舊無人共。
那一座荒墳在雪白大地中顯得很突兀,慘慘戚戚,埋著淒涼英豪。
一路上他隻是在想,是誰提前在墳前放了一壺酒,還送了一束嬌豔欲滴的血玫瑰。
這樣邊走邊想,逍遙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稀裏糊塗走到了山裏,也許那座尼姑庵是有什麼魔力,把他吸引過來的?
四下寂靜無聲,枝頭的鬆雪輕輕墜落下來。
逍遙子來到了尼姑庵前。
木門緊閉,庭前石階上落滿了飛雪,四野白茫茫一片蕭索。
逍遙子打算離去,他不忍心破壞這種優雅的寧靜氛圍。
但木門“吱呀”喘息一聲打開了,從中走出一個唇紅齒白的年輕小尼。
小尼的眼神很清澈很明媚,但她還是怔了一會兒,才發現那一襲白衣。
“檀越請留步,貧尼奉吾師之命,接引貴客。”
小尼的聲音比之出穀黃鶯,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逍遙子輕輕點點頭,竟亦步亦趨地跟在小尼身後。
院中栽著數株冬梅,淩寒傲放,香氣氤氳,滿庭清香。
地麵也被打掃的幹幹淨淨,雕刻著梅花的青石板上纖塵不染。
逍遙子不禁暗道,此間主人必當是位高潔之士。
“師父,弟子把檀越請來了。”,小尼低著頭輕輕說,但少女的嗓音還是很尖銳。
“好。”
庵中供奉著救苦救難觀世音,鍍金塑像前方桌上放著一朵殘梅,蒲團上跪著一個年紀並不很大的尼姑,膚容白皙看起來絕不超過四十歲。
這尼姑不停地敲擊著木魚,小小的庵院中越發顯得幽寂。
逍遙子恭敬道:“敢問吾師法號。”
“是慧空法師!”,小尼急忙說。
慧空把木魚在小尼頭上一敲,道:“山穀清寂,戒急戒躁。”
她這八個字,如佛家箴言傳進耳中,逍遙子煩亂的心境突竟然平靜下來,原本沉重的心情也煙消雲散。
隻覺一聲聲木魚的脆響,如佛音滌蕩,似天籟拂心。
天地間,隻剩安靜,隻有安靜。
慧空道:“檀越有佛心。”
逍遙子問:“何謂佛心?”
“是佛性。”
“何謂佛性?”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是花也是葉。”
“弟子不解。”
“阿彌陀佛,貧尼也未解。”
逍遙子更加困惑。
慧空道:“數日前我佛示我,雪天當有客訪,檀越不請自來。”
逍遙子合掌拜道:“求法師解我憂愁。”
“檀越眼生殺氣。”
“是,大仇未報。”
“與佛說。”
逍遙子跪在蒲團上,三拜後輕聲念道:“二十一年前,故友為救我而殞命,我答應要照顧他弱妻幼子,尋尋覓覓遍訪不到,故心中愁,求我佛指點迷津。”
慧空的木魚突然驚落,她睜開眼熟視佛像良久,緩緩道:“種如是因,收如是果。緣,是緣!孽,是孽!”
人的一生中,總會經曆無數個巧合,甚至有時候會奇怪離譜,讓你覺得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似的。
但要明白,這個世界不存在無意義的巧合與偶然。
共時性,塑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