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窮與愚(2 / 2)

最近,各國使館設“文化參讚”的消息發表了。我們知道,所謂文化參讚,至少是對於所在國“文化”和本國“文化”具有廣泛而深刻的了解的人始能勝任。這種人我們當前有幾個?照目下教育設計說來,國立大學就很少開文化史或美術史的共通課程。而近二十年習慣,習文史者不僅難望如五四初期所望,從認識傳統建設一新的道路,即當時所詆毀的會哼哼卿卿人材,亦已十分感覺缺乏,而一般趨勢,隻不過是從字義章句間著手,從不讓學生從欣賞人手涵泳古人性情人格曆史記載與詩歌表現中,對傳統的精神情感毫無理會機會。這種學生從什麼方麵可望接受傳統,淘深生命,作出新的創造?若照這樣下去,我們的文化參讚也就隻能像目前許多特種機構一樣,得將援留用技術人員例,借材異邦。這多可怕,多可恥!

以個人私見說來,我們物質上的窮有辦法,易解決。我們的愚似乎還得一些有心人對於教育有個嶄新觀念,重新著手。從小學到大學,每一級教育都注意到如何教育他們的情感,疏理它,啟發它,擴大它,淘深它。若這件事得從明日“人之師”人手,大學教育近二十年中所無形培養的“愚”,得稍稍想法節製了。而美術、音樂、文學、哲學知識與興趣的普遍提倡,卻可以在十年後,使新的中層負責者再不至於想到調整社會矛盾還用得著戰爭,兒童玩火的情緒,也絕不至於延長到一個人二十歲以後。

從這些問題上看,代表中國的頭腦的北平,還有個新的運動待生長,待展開,事極明顯!這運動沒有罷課或遊行,沒有呼嚷哭泣或格殺勿論,隻是一些不曾硬化僵化的頭腦,能從深處思索,能反應,能理解,能綜合,能不為成見偏見所拘束,在一時一事現象上興奮或絕望,卻可以對於一些比較長遠的事情,作個嚐試。嵩公府有個蔡刁民先生的紀念堂,刁民先生的學說,似乎值得從此起始,來從教育上擴大它的時候了。還有個文學運動,我們也還有些事可做,為十年二十年的後來者做點試驗。我們這一代本身所經驗的悲劇,也許隻能用沉默來否定現實忍受下去了。可是生在這片美麗土地上的後來者,應當還可由一種健康希望帶到一個稍稍合理的社會中,以及稍稍幸福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