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著毛毛小雨，沒有風，街燈照在裝潢各異但美麗同一的門店上，美得如影如畫，沒有人會欣賞這些的，因為冷得要死，一種牙齒都在發抖的冷。我從健身房走路回住的地方，一路上一直糾結要自己回去煮點東西還是在路邊吃點東西就好，剛好走到了這家炒東西的店門前，被這些香味吸引來了，於是停駐在這裏，決定叫一份牛肉炒麵來吃，之前吃過一次，算是好吃的。三位老板都在炒東西，炒完之後都是放在打包袋裏的，我跟那位女老板說“給我炒一份牛肉麵，15塊就好了（最便宜的了）。”那位穿著藍色毛衣的女老板一邊炒著炒飯一邊腫著臉回應我“好的”，左手邊的一位偏胖的男的一直罵罵咧咧的，右手邊的偏瘦的男的一直沉默的在炒東西，女的腫著臉跟偏胖男小聲的拌著嘴。我就坐在可以吃飯的椅子上看著他們炒東西，天氣真的很冷，行人匆匆，很多沒帶雨傘也沒有雨衣的摩托車一閃而過，那些汽車放慢速度開著，車前燈閃著明亮的光，那光照在地麵上與雨水形成的倒影若隱若現，我就看著等著，等一碗牛肉炒麵.眼睛四周望望，坐著的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隔壁的動向，隔壁也是一家吃東西的，我坐著的這一家擅長炒東西，隔壁那家擅長煮東西，隔壁那家行人客比較多，炒東西的這家外賣比較多，隔壁生意很好，一個極胖的男子很努力的在煮著東西，一個極瘦的女子一邊煮東西一邊收錢一邊問客人要吃什麼，是兩夫妻，總是安靜而勤奮，收拾東西的是一位年邁的婦人還有一位年邁的男人，生意很好，這對年輕的夫妻不太說話一直做著事，而兩位老人邁著不太靈敏的腳步在店裏收拾碗筷。外麵的雨越來越大，路燈照在牆壁上馬路上，天上下著雨，那雨在路燈的襯托下，像一首小詩，像一首委婉的小曲，詩的意境，雨的旋律。大概是等得太久，我有點沒什麼耐心，看到眼前這對夫妻的拌嘴聲演變成越來越嚴重的吵架聲，我耐不住走過去說“我的麵炒了沒？要是沒炒，我就去別的地方吃點別的吧！”女老板哭喪著臉對我說“在炒了，十五塊的牛肉麵是不是？”我回答說“是的。”偏胖的跟她吵架的應該是她老公，偏瘦的安靜的那位跟偏胖的那位長得像，應該是兄弟倆。他們一直在忙著炒給人打包的東西，女老板在給我炒牛肉麵，邊炒著邊跟她老公吵架，也不知道是在吵什麼，反正我是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可能我是突然闖進來的，所以聽不出來他們吵架的內容。吃著牛肉麵，慢慢吃，大概因為下著雨，大概因為被他們吵架的情景倒了胃口，所以吃得很慢，零零星星的聽到他們吵的也無非是食物的材料，送外賣該哪個先炒。我很專心的吃著我的牛肉麵，因為好吃，再次被耳朵聽到的東西抬起頭的聲音是隔壁超大聲的嚷嚷聲，如果炒東西這對夫妻是夫妻間的拌嘴，那我聽到的隔壁這位極胖的老板的嚷嚷聲就是潮陽人特有的叫嚷聲，都說“寧願和揭陽人吵架也不和潮陽人說話”，潮陽人說話出了名的大嗓門而且氣勢凶狠，這位極胖的老板是在嚷自己的老婆“就你速度快，那你倒是去收啊？”，女的口氣凶狠的回應“我媽不也在收麼？”男的大聲的嚷著“尼瑪速度就快啊？尼瑪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啊？”女的極瘦小的身軀嚷著“我不準你說我媽。”男的絲毫不讓步“你不準我說你媽，那你幹嘛說我爸？”女的一時語塞，眼見吵不過，幹脆把手裏煮東西的工具扔下後作勢要離開，男的一順手抓了女的頭發，女的瞬間慣性倒下了，頭和頭發卻還在男的手裏。（我吃東西的筷子和我整個人都定格了，被嚇到了，邊炒東西邊拌嘴吵架的夫婦和另一個男的也都定格了，像電影畫麵一樣，外麵下著雨，燈火斑駁，但我們都定格了，被嚇到了）女的站起身來，歇斯底裏的尖叫著和老公廝打成一團。食客們都過來勸架，場麵混亂，我繼續吃我的牛肉麵邊看他們亂成一堆。隔壁那夫婦被眾人勸架和解後，女的和母親回家去了，男的和父親繼續在店裏做著事。男的就站在煮東西，粿條或麵條或米粉，父親就收拾碗筷和幫忙收錢，男的安靜穩重，父親步伐踉蹌。炒東西的這家的兩夫妻的情緒顯然被隔壁這家夫妻吵架的情緒給帶離了，倒也不拌嘴了，生活誰也都不容易，誰又能比誰好過呢？偏瘦的男子把幾十個打包的外賣披著雨衣把東西放在摩托車後麵的一個大大的藍色架子裏，做好防雨措施之後，開著摩托車走了，女的走過來我坐著吃東西的桌子後麵的一個櫃子數著錢，邊數邊抽著鼻涕，像是在哭泣。我的牛肉麵吃完了，轉過身去還錢，她兩隻眼睛正留著眼淚，一直流，也不擦，我把二十塊錢給她，她找了我五塊錢，接過錢的時候我在桌子上順勢抽了一張紙給她，她拿著紙擦了擦，一雙大大的眼睛憔悴至極，臉色蠟黃，皺紋橫生，看臉蛋說四十幾歲我都信，但她的丈夫看起來也才三十出頭，因為胖的緣故，所以最多就是三十歲，女的看起來蒼老可能是因為生孩和生活不如意的緣故，看體態也就是三十歲而已。走出來的時候，男的在打掃爐灶，我看到那個炒東西的鍋在煤氣爐裏燒著，我驚嚇到了嚷“鍋燒起來了。”男的笑笑的跟我說“故意的。”他的胖胖的臉蛋上笑起來把眼睛擠得更小了，煤氣爐燒著炒菜的平底鍋，像火花像跳躍的金魚。我背著個小書包，包裏有我的英文筆記英文書，還有今日穿的衣服以及洗發水，還有最近要花的錢。我想，生活簡單點就好了，但人總是無法簡單起來的。天下著毛毛小雨，我穿著的黑色鞋子踩在路麵上濺起了水花，那水花在夜晚的路燈上頂上去之後又落下來，像每一陣冬天裏的風，吹一下讓我們全身發冷顫之後又消失了，無影無蹤，那冷顫持續到現在，一種牙齒都在發抖的冷。搜索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