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聽得刷刷鞭聲,沙飛石起,東首那個黑衣漢人喝道:“好小子想逃麼?還有俺通州常山龍呢!”他使的是一丈多長的較筋虯龍鞭,鞭上還有許多倒刺,一展開來,風聲呼響,登時卷起了一團鞭影,方圓數丈之內,都在他長鞭卷及的範圍,休說被他的長鞭打中,就是給他鞭上的刺鉤鉤中,也是皮開肉裂之災。上官天野雙手空空,如何能夠抵擋。
好個上官天野,一提腰勁,憑空跳起兩丈多高,在半空中一個筋鬥倒翻,向後躍出三丈開外,身形未定,隻見西麵那個黑衣漢子也趕了上來,劍把一翻,刷、刷、刷便是連環三劍,劍尖所指,正是上官天野胸部三處大穴的方位,上官大野若是不變身形,那就是湊上去給他刺了。
上官天野一扭身軀,仍乘隙逃走!他閃得已算很快,哪知來人的劍招更快,就在他抽眼審視形勢之時,刷、刷、刷又是一連劍追蹤而至,冷森森的劍鋒堪堪的觸到了他的後心!隻聽得那漢子哈哈笑道:“你這小子今日要想逃走,俺公冶良三字倒寫!”
這常山龍和公冶良二人都是山東劇盜,在黑道上的名頭比勾魂雙煞更響。上官天野又怒又驚,同時又是十分詫異,他們武當派曆代定下來的規矩是既不能做強盜,也不能做保鏢,因之雖然與黑道上的人物說不上有什麼交情,但也從來不會與他們結怨。上官天野本人更是初走江湖,今番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們。
何以這些綠林上的凶神惡煞如此無理取鬧,甚而要取他性命?上官天野真真是百思莫解,此時此際,也不容他有空思索,常山龍的長鞭,公冶良的短劍,兩邊一逼,把他逼得連連後退,然而卻並不傷他,隻是把他逼得再退回原位,仍然陷入了勾魂雙煞的包圍圈內!
這是黑道上給同夥找回麵子的意思,上官天野是從勾魂雙煞手下逃脫的,所以常山龍和公冶良仍然把他“送”回勾魂雙煞的手中,讓勾魂雙煞處置。
勾魂雙煞打了一個哈哈,禇英道:“我謝兩位老弟啦!”禇霸急於要報剛才那一掌之辱,更不打話,手掌一翻,那通紅如血的掌心。帶著一股腥風,立刻便向上官天野的胸膛印下,上官天野正自轉得昏頭昏腦,待聽得掌風颯然,閃避已來不及。
忽聽得一聲清脆的聲音叫道:“禇叔叔手下留情!”竟然是蕭韻蘭的聲音,禇霸一掌劈出,又抽了回來,頭上青筋畢露,上官天野呆了一呆,“韻蘭”兩字還未出口,脅下的“少府穴”忽然一麻,跌倒地上,原來是給公冶良飛石打中了麻穴。
上官天野身子不能轉動,眼睛還是看得清清楚楚,隻見禇英禇霸和常山龍公冶良四人分成兩排,竟然對蕭韻蘭執體甚恭,由禇英領頭說話,躬身言道:“奉老舵主之命,請姑娘回家。”蕭韻蘭道:“我不回去!”禇英道:“老舵主很想念姑娘,他已擇好日子,就要金盆洗手,封劍閉門。請姑娘回去,繼承他的家當。”
蕭韻蘭道:“我不希罕”。公冶良眼珠一轉,上前說道:“蕭姑娘,你爹爹年紀老邁,膝下無兒,隻你一女,他一生心血?掙來了這份基業。嗯,縱算你不希罕,難道你就不顧念他老人家嗎?”蕭韻蘭默然不語。常山龍道:“你爹爹說,隻要你肯回去,一切聽從你的意思。金家的事再也不提。”
上官天野心頭一震,起初他對這四個山東綠林中響當當的人物對蕭韻蘭執體之恭,甚為驚詫,待聽到了“金盆洗手”等等話頭,這才恍然大悟:“敢情蕭韻蘭的父親竟然是綠林中的一個領袖人物!”
他與蕭韻蘭已相識三年,從來未問過她的來曆,有時在閑話之中,蕭韻蘭也偶爾透露出她是“武學世家”。她還常說:“男子可以遊學四方,女子為什麼就不可以?”上官天野就因為她這股豪邁的氣概,深覺與自己相投,這才私下晴戀她的。隻道她是一個不羈的女俠,卻原來她是強盜頭子的女兒。然而這又有什麼關係?上官天野自己就下了決心,要繼承畢淩風的衣缽,做一個四海為家的俠盜。
他倒不是為了蕭韻蘭是強盜的女兒而輕視她,但他卻感到異樣的悲哀,自己對她披肝瀝膽,她卻將自己當做外人,她棄家出走,其中定有緣故,但她的哀愁苦樂,卻不肯與自己同擔。但轉念一想,自己向雲舞陽索劍譜之事,何嚐不也是瞞著她。也許其中有甚隱情,她還不能向自己吐露?
但見蕭韻蘭若有所思,呆呆的出了一會子神,眼光忽然向他瞥來,上官天野怦然心跳,隻聽得蕭韻蘭問道:“你們為什麼把他擒了?”
禇英躬身答道:“回稟姑娘,這小子名叫上官天野,乃是武當派的新任掌門。”蕭韻蘭道:“我知道。”禇英心道:“你何隻知道?老舵主若不是聽到風聲,怕你上這小子的當,哪會這樣著急的派我趕來。”
禇英陰惻惻的微微一笑,蕭韻蘭道:“是武當派的掌門人又怎麼樣?”禇英道:“你爹爹縱橫大江南北,從未有人敢與他作對,隻是有一次莫名其妙的折在一個老賊手上,他畢生認為奇恥大辱。這老賊便是武當派的上兩代掌門牟獨逸!”蕭韻蘭道:“這事情爹爹也與我說過,但這與他有何相幹?”
上官天野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蕭韻蘭第一次聽說他是武當門下的時候,臉上會現出那麼奇異的神情。
禇英“嘿嘿”笑道:“怎麼說不相幹,他是牟獨逸的徒孫,武當派的衣缽傳人呀!”蕭韻蘭道:“事隔三十年,那時他還沒有出世。我說不相幹就不相幹。”禇英道:“姑娘要放人,老奴自不敢違背,隻怕老舵主他說相幹,責備下來,我可擔當不起!”蕭韻蘭柳眉一揚,道:“你隻管放人,我自與爹爹去說!”
禇英正是要她說這句話,要知蕭韻蘭的父親派人尋她回家。聽到風聲,知道她與上官天野交遊,也是其中的一個緣故。
公冶良道:“禇大哥,小姐既然願與咱們一同回去,那麼這小子便放了吧。可是那劍譜卻一定得向他索回。”蕭韻蘭詫道:“什麼劍譜?”公冶良伸指一戳,已是解開了上官天野的穴道。
上官天野叫道:“韻蘭姐姐,你回去哪兒?”剛剛移動腳步,卻被那四個人一齊攔住。
公冶良道:“看在蕭姑娘份上,饒你一條小命,達摩劍譜,還不拿出來麼?”上官天野道:“什麼達摩劍譜?”公冶良冷笑道:“你這小子故作癡呆,想裝蒜麼?什麼達摩劍譜?牟獨逸三十年前巧取豪奪的那本劍譜,不是達摩劍譜是什麼?”上官天野道:“我也正要尋這本劍譜,拿什麼給你?”公冶良道:“難道牟一粟還能將這本劍譜帶到棺材裏去?你是武當派的掌門,不在你的手中還在哪兒?”蕭韻蘭聽得莫名其妙,攔著了公冶良道:“既然是他們武當派的劍譜,咱們要它作甚麼?這豈不壞了我爹爹的名頭?”
公冶良微現詫色,“噫”了一聲道:“蕭姑娘,你爹爹還沒有向你說過嗎?這達摩劍譜本來就不是牟獨逸應得的東西!”
蕭韻蘭道:“難道這劍譜竟是我爹爹的?我可從沒有聽爹爹說過什麼達摩劍譜。”
禇英道:“本來這劍譜既不是牟獨逸的,也不是你爹爹的,不過到了今天,與這劍譜有關的人都己死了,除了你的爹爹之外,誰也不配做這劍譜的主人。”
雲素素伏在大樹之上,這些話全部都聽入耳中,不覺暗暗詫異,心道:“我媽媽當年助我爹爹偷了她外家這部劍譜,為了此事,我媽終日抱憾,我媽媽絕不會騙我。這劍譜怎麼會不是我外公的?”雲素素詫異,上官天野更是詫異,雖然畢淩風也對他說過,這劍譜不該屬於他師祖所有,但畢淩風卻說,這創譜乃是一個異人遺留給與他師祖齊名的一位當代大俠的。與他師祖齊名的當代大俠,隻有一位陳定方,卻又怎的會纏上蕭韻蘭的父親?蕭韻蘭也是同樣的莫名其妙,禇英笑道:“姑娘若不明白之處,回去問你爹爹自然知道,咄,這小子得了性命、劍譜還不舍得拿出來嗎?”後麵這兩句話是向著上官天野說的。
上官天野煩躁之極,大聲叫道:“什麼劍譜都不關我的事。好,告訴你們,達摩劍譜就在雲舞陽手上,你們要就自己去拿,別再麻煩我了。我隻想和韻蘭姐姐安安靜靜的說幾句話。”
常山龍麵色一沉,叫道:“雲舞陽,他在哪兒?”上官天野道:“就在這賀蘭山上。”公冶良笑道:“你拿雲舞陽來嚇我們?”禇英道:“姑娘,這小子的話當真?”蕭韻蘭道:“什麼劍譜不劍譜的,我一概都不知情。不過,上官天野從來不會說謊,這卻是我知道的。”禇英道:“那麼對不起,我們可要先搜一搜他了。”
蕭韻蘭柳眉一豎,喝道:“禇英!”禇英打了個揖,冷冷說道:“請恕老奴無禮,老奴豈敢不給姑娘麵子,叵奈這劍譜關係重大,今日不搜,錯失機緣,老舵主的怪責誰也擔當不起,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