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她還是應允去了。夏君黎既然答應必不會讓一衡有事,她總該相信他才是。
刺刺心中所慮,夏君黎自然再清楚不過。青龍心法中那起屙化傷的兩篇確是奇法,但若要用在旁人身上,所耗極大,沒有自身修習青龍心法多年的補給,實難竟其功。假如此際是未失功力的拓跋孤在這,這事當然不難;可換作這個一知半解的他以他捉襟見肘的青龍之息,即使加上飲酒增勢,怕也隻夠將那些陰力暫時逼出髒腑要害,卻不能拔除消解,時辰一久,其自仍要向髒腑之中沉積攀附。
不過夏君黎如今要的,豈不就是這點“暫時”。隻要那些“汙泥”暫離髒腑,“移情”便可將之吸附至自己身上單一衡至少便可性命無憂,再以“續”和“補”給他稍作療複,輔以針法、藥補,想必便可逐漸好轉。雖然曲折些,卻應是眼下最可行的法子了。
酒至時,單一衡已是膚色愈暗,四肢冰涼,他不敢再遲延,立時飲下用起“化”篇之法。刺刺憂心難釋,依他方才所言,也用金針催動單一衡血脈速行以為臂助,時時盯著那針上震顫回應。不知過了幾久,夏君黎感覺麵前這黑沉沉身體有了幾分熱氣,應是陰毒內力漸為青龍之息的熱流從髒腑引出,懸浮單一衡身內,他便即運起“移情”,輕易將那黑沉汙力盡數引至自己身上。
刺刺頓有所覺,驚道“你做什麼”可那股沉暗之色已經遊過夏君黎的手臂,襲入他身體。
異力入體確實幾近無覺隻是先已有備之下,能感覺到胸口微微一涼。“你怎不與我說是用這樣法子”他耳邊聽得刺刺顯然有了慌亂,“你要不要緊”
他搖搖頭,再運起青龍心法之“補”,將溫熱之息化作如絲之微,如網之密,覆向單一衡已然傷損的髒腑。
刺刺卻著急“一衡有起色了,應該沒事,我來顧著,你先給自己療傷。”
“他還沒醒。”夏君黎道,“我的不急。”
“怎麼不急”刺刺忽然卻發起火來,“你自己說的,越是內力高些的,越感覺不到,你怎知那陰毒之力何時便侵到髒腑真到那時候,都來不及了”
她不確知夏君黎如今的內力是不是至於為這一團“汙泥”攪出什麼大事,但她確實不喜他仗著功力大增便將什麼都不放在眼裏不管是什麼人,中了招著了道,都必是要受傷的若非運功一事不可貿然打斷,她大約要上手將他先推開一旁去。“你聽見我說話沒有”她見夏君黎並不回應,忍不住提聲道,“我說,我會顧著一衡,用不著你”
夏君黎終於看了她一眼。她表情那般憂懼而認真,適才因單一衡而微紅的雙目,此刻卻隻映出了自己。他當然知道她說得對。單一衡此時麵色顯見好了許多,應是已脫險境,內傷雖沒那麼輕易痊愈卻也不會再行惡化。他隻是隻是深知單一衡對她的重要深知在她失去了哥哥、父親、母親之後,這個弟弟有多重要。
是他要將單一衡捉進內城來的,不是麼即使他們早已不提,無意的死,單疾泉的死,顧笑夢的死,都與他脫不清關係假若這少年竟因此有了意外,他不知,還能如何麵對她。
“好。”他終於還是鬆開了手,“都聽你的。”
他獨去一旁閉目調息,才驚覺這股內力入體未久,竟已無聲無息向心脈要處滲去陰毒之力果然不可以常理奪之,這又何止是一團“汙泥”以毒蛇譬之亦絕不為過。幸好“若虛”一向將他心脈護得甚好,“毒蛇”不得其隙而入,一時懸停於心脈一周。
他由是先運起“觀心”,以神識內觀此力片刻。這股勁力以一擊而言已足稱豐沛,修習者固然足稱高手,而其陰柔如沼,細潤潛移之性,似足證其主人比之此前所遇內功高手如拓跋孤,又多了何止百倍奸狡,以此性而論,若真要在認識的人裏找一個比對,大概更像是單疾泉會用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