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〇 夜路孤行(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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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冷潮濕的監牢一向辨不清晨昏,無論夏君黎何時到來,迎接他的都是同樣的寂靜和黑暗,即使獄卒提著燈籠走在前麵,那點光亮還是迅速地、不斷地消散,仿佛移動著的幻覺。

這恩怨紛亂此起彼伏的一年,俞瑞始終陷於囹圄,臨安城內外發生這一切自不可能與他有任何關係。夏君黎很慶幸,即使是在這驟雨暴風的核心這內城裏,依然有這樣一個不證自明的選擇。他現在需要幫手他的敵人已經滲入了幾乎所有的空隙而自己,即使內有兩司,外有黑竹,在敵暗我明之境,依舊如同夜路孤行。

他相信刺刺可以自保她的機敏果斷一向少人能及,身手也屬佼佼,即便遇上高手也未見不能脫險;與她相比,單一衡反是個真正的弱點。如果敵人連他都不肯放過,這少年功夫本不出眾,江湖經驗又甚少,如今受了傷,更是少不得要人在旁看著了。

俞瑞敏銳地從暗室中坐起身,聽著石門聲響。獄卒開了門之後便帶著燈籠逃之夭夭,留在門前的隻有一個似曾相識的影子。

“是你啊,小子。”俞瑞看起來並不驚訝。除了送飯的獄卒,從來隻有兩個人來看過他,一個是朱雀,一個是君黎。

夏君黎走進牢室。“許久沒來看前輩。”他說,“怎麼現在連燈都不給點了”

俞瑞冷笑著“你們師徒兩個都不記得我了,誰還記得要給我加燈油”

夏君黎沉默。牢中不知寒暑,也無從知曉外麵天翻地覆,聽俞瑞的口氣,想必並未聽聞朱雀已然故去。“怎麼”俞瑞見他沉默,不無挖苦,“我這深牢垂死之輩,這回又有用處了”

夏君黎輕輕歎了一聲“確實是有件事,想懇請前輩幫忙。”

黑暗中的俞瑞忽然大笑起來,“好,好,總算你們還有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又想到了我這老不死。”一頓,“可我憑什麼要幫你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我給你自由。”夏君黎不動聲色,“前輩不想出去麼”

俞瑞微微一怔,隨即爆發出一陣愈發怪異的大笑。“自由”。夏君黎說出這兩個字的口氣,不假思索得讓人以為他是在說這沒人來加的“燈油”。“我當然想出去,可你憑你能做什麼你甚至連進來一趟,都隻能選晚上若我沒猜錯的話,你師父不讓你來吧不會你們師徒又反目翻臉了吧”

“猜錯了。”夏君黎的麵色卻越發平靜,甚至沒有表情,“俞前輩不必多加猜測,今時已不同往日。我雖然很少來,可前輩應曉得我一向不行空許欺騙,前輩於我始終有救命之恩,凡你所願,我總盡力而為,上次你要我打聽殘音鎮一役之真相,真相已給你了;今日說可以給你自由,那便真的可以。”

俞瑞狐疑起來“你意思是你師父讓你來許諾我的是他找我幫忙你小子是不敢騙我,但他他一向過河拆橋,我怎知這回”

夏君黎沉沉地歎了口氣。“我師父已經不在了。”他本不想這樣講,可終於還是逃不脫這個話題,“從今往後尋前輩幫忙的,都隻有我了。”

俞瑞麵容忽然僵硬,仿佛一時不知,該從何回答他這句話,“你再說一遍”他氣息咻咻起來,夏君黎聽到,連他的心髒都陡然劇烈跳動起來。

“我說,從今往後尋前輩幫忙的,”

“前麵那句”俞瑞喘著氣,微微發抖,“前麵那句”

夏君黎沉默了一下,方道“我師父已經不在了。”

“他死了”俞瑞連聲音都一時變得蒼老而嘶啞,“什麼時候”

“從他沒來看你的時候”夏君黎苦笑,“我以為你至少應該覺到一些什麼。他那時候隔不了幾日便要來你這裏一趟這麼久沒來,你卻也隻覺得他是把你忘了。也不知在你心裏,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俞瑞瞪著他,瞪了許久,方惡狠狠啐了一聲“你懂個屁本就是他將我關在此地,他來不來又怎樣”

夏君黎回視著他。他從來不確知朱雀為何要將俞瑞關在此地。他問過,但沒有得到回答。可反正,過去的無法彌補,示歉亦未免做作,解釋更大可不必,不如便說眼下罷。俞瑞定不會懂,他在說出“都隻有我了”那一句時,是何等心痛似絞。

“正因是他將你關在此地。”他說道,“這天牢裏的別人,他或都無權輕易過問隻有你一人,你的去留,是他決定的,所以現在,是我決定的。俞前輩,我不是來許空諾,也不是來尋開心。我是來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