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四 舉世無雙(八)(1 / 3)

“我與扶風,確實一直在想辦法。”淩厲道,“我倒也實不想扶風隨你們同去,隻因——這辦法還消靠她。該怎麼講——若將尋常人比作一間屋子,阿寒這身體便該如你大內的冰窖一般了。她的純陰之血若比作窖中穿梭不斷之寒氣,那骨骼皮肉便是冰窖四壁,而若冰窖中有人,那必是她的髒腑。造起冰屋冰窖以容納寒氣的四壁自然不能是尋常之材,而窖中人若不穿上重重冬襖,也無法在其中久留。可惜,上蒼予了阿寒永不肯竭、源源不斷的“寒氣”,卻沒有予她禦寒之材,也沒有給她的內腑多穿‘冬衣’。我一向不敢獨以內力輕易助她禦敵此寒,隻因如此一來固然暖熱了她的內腑外肌,卻又傷了她的血氣根本。天氣若寒,她外感雖尚好受,內裏卻越發煎熬;而若遇天氣暑熱,則她內寒外熱交迸,更遭大損。便如此,冷也不是,熱也不是,隻有去年得你幫忙,借用你真力以為調解,幾乎驅盡她身內寒氣,才是最安穩了那麼幾個月,可結果她重新引回寒氣卻也隻消那麼片刻,如何又不叫人氣餒。有時細索根本,或許她能得最好的結果也隻是那幾個月的情形罷了——體生寒血,永無止休,或真無計徹底根除,縱暫時壓製,若落入有心利用之人之手,稍使手段,仍可得到她的純陰之血。所以——我與扶風想了許久,為她少受折磨計,不如改轉試試別的辦法——譬如,既然難以扼製她體中生寒,那便為她鞏固五內,譬如替她髒腑‘穿衣’了,至少她好受許多。扶風有處花房,原是培了些奇花異草,其中不乏暖熱之屬,有一種名叫‘焰齒’,熱性最為劇烈,她覺得可以一試入藥給阿寒用上,隻是此物毒性不小,她尚在嚐試配得良方——若能成功,往後皆以藥維持,或許便不必麻煩你了。”

“純陰之軀百毒不侵,怎還在意一點草藥之毒?”夏君黎好奇。

淩厲不免苦笑:“百毒不侵,難道不才是其中最難的?毒不到她的,定須也藥不到她——在她身上用藥,自是要比常人劇烈百倍千倍方有希望——真到那時,毒性與藥性如影隨形,誰敢輕視。”

“這聽起來卻也……”夏君黎有些猶豫,“恕我直言,你用上青龍心法尚且難以扭轉,實難想象憑花草之力卻可起效?或是我對藥理所知未深,可假若真有用,這藥豈非也比青龍心法更令她冷熱交擊,傷損身體?”

“行內功心法之弊,在於內力必要沿著她的經脈方可走向全身,抵達髒腑,就像有人自外向冰窖送入暖流,則必先與其本身寒氣混在一處,然後才抵達那屋中之人。藥力要行至全身,尋常而言,道理固然相似,但或可另辟蹊徑——假如這藥不是服下,而是以某種手段,直送至要去之處,則等同於繞過了屋中寒氣,徑直將那件冬襖穿在了屋中人身上,如此豈非便不同了。”

“聽來……似乎是個極為大膽的主意?”

“有什麼大膽不大膽——到得沒有辦法的時候,什麼主意都算不得大膽了。”

“說的是針行之法。”蘇扶風具釋道,“起初也沒想到,不過此前刺刺過來同我學了幾手暗器,她用的是針,對著草偶習練時,我突然便生了異想——倘以長針施灸送藥入體,又當如何?我針上雖慣常抹的是毒,換作藥又何妨?我自也明白,施針救人,同暗器殺人不是一回事,所以也跟刺刺打聽了一番她那針法之中可有類似先例。她固然是沒遇過,不過以她所學,她說至少在道理上,這事並不是行不通,隻是紮針要直達髒腑,針恐怕不是尋常的針了,透紮位置更消仔細選定——總之,準備充足,手法熟練之下,或許能不多有疼痛便辦到此事。我沒跟她講這事同阿寒有關,她恐怕隻以為我隨口一問,所以答得也未必那麼謹慎,但——我想著即便失敗,應當也不至於有什麼危險,行針比起其他,已是最安全的辦法了,至少有法可循。待我這藥製得有了眉目,定消再尋刺刺詳議,看她可否出手一試,好過束手無策。”

夏君黎聽得點頭:“但有一分希望,想來刺刺定當願意。正好韓姑娘跟我回去,不若讓她們一道先推演試試。”

三人說了這片刻,眼見韓姑娘無甚大礙了,夏君黎想起同李夫人尚隻說到一半,便起身再去屋中望她。李夫人半閉雙目,幾乎已睡著了,五五正給她蓋好薄被。據說癔病心症,最是耗神,昏昏欲睡也是常態,適才能清醒片刻說上幾句話,已是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