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明雨後。
芳草萋萋離人淚,孤墳荒塚踏歌無。
雲欽俯身,將自己種了許久的蘭花,輕輕的放在趙允熏的墳頭。
他喜歡幹淨,喜歡花草,自己知道。
兒時一同在刺鳥,他喜歡戴花,喜歡將房間打掃的一塵不染,自己曾多少次為這件事嘲笑過他欺負過他,可今日,物是人非。
在雲欽的記憶裏,他小時候的樣子,已經有些模糊了。
放下備好的桂花糕,雲欽倒出兩杯酒,一杯灑在他的墳前,一杯自己飲下。
“幾年過去了,你可還好?”
忽的苦笑,究竟是去了那麼久,自己卻還當他活著。
沒由來的想起他的容顏,好想伸出手去,撫上一撫。
“當日你說走邊走,還跑進朱家,可知我找了你許久,”雲欽撫著墓碑,獨自低聲道,“若你還活著,總想問你一句,你愛那小子麼?”
朱少寒,他奪走了他的心,又奪走了他的命。
“在我身旁,你不願意,不願意受我的欺辱,不願意待在刺鳥..可你去了朱家,偏就這麼死了,人死了,見不到麵,連個念想都沒有。”
不遠處,一輛馬車急匆匆的駛了過來。
“屬下參見首領。”
馬車內,一個模樣俊美的年輕人走了出來,附身跪倒在雲欽麵前。
“來了。”
“那人已帶來了。”
雲欽點點頭,那年輕人便從車中拉了一個人出來。
猛地一推,那人,便一頭栽倒在雲欽腳旁。
的確是朱少寒。隻是他和從前大不一樣了,眼睛裏失去了昔日的跋扈和神采,整個人都好似癡癡傻傻似的。
“你瞧,”雲欽冷酷的拽著朱少寒的衣領,讓他靠在自己的身旁,“我猜你會想念這小子,便帶他來給你看看。”
朱少寒目光呆滯,似乎沒有什麼反應。
“好奇麼,”雲欽笑,“他殺了你,又逼死了朱浣信,沒錯,是掌握了紅樓和朱家。可是,不久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瘋了,他時常說看到了滿身是血的你和他那個死鬼哥哥。允熏,我早就對你說過,做大事並不是每個人都具備的素質。”
“趙允熏..”
聽到雲欽喚“允熏,”朱少寒似乎有了些反應。
“你愛他麼?”雲欽自顧自地說著,“今日,我已成為刺鳥的領袖,允熏,你跑不脫。我說過,你趙允熏生是我雲欽的人,死是我雲欽的死人。我會在這裏給你修一個僻靜的園子,既然你愛那傻子,我便要他生生世世的守在這園中,這樣,你就不會寂寞了。”
朱少寒突然傻笑起來。
“允熏,趙允熏…”
“哼,”雲欽嘲諷的看著朱少寒,“真是個傻子。自家的紅樓都已落入了那白玉的手裏,還每天隻知傻笑。”
放開朱少寒,雲欽回身,撫摸著自己親自篆刻的墓碑。
“等我也死了,便也一同葬在這園中。你跑不脫,要聽話,知道了嗎?”
陸鎮。
天兒日漸暖和起來,天亮的也特別早。
諸老三趕在一大早,便卸了店子裏的門板,準備做生意。
太平巷,街上出現了一個清瘦的身影,他舉著一把掃帚,賣力的清掃著。
“哎呀,我說你這孩子,”諸老三皺眉,“都說了不要這麼辛苦的嘛。”
正掃著地的身影轉身,露出一個明媚的笑臉:“陸鎮收留了我,我當然要好好地報答你們啦,一會兒啊,記得給我留幾個肉包子喲。”
“啊呀呀,又是宋漪這孩子呀。”
諸老三的娘子也聞聲走了出來:“多好的孩子,體體麵麵、一表人才的,趕明兒要個你說個媳婦兒才好。隻是那許白不回來了,也不給我們個信兒,真是讓人生氣呢。”
宋漪怔了怔:“他..他和清淺留在京城,不回來了。”
“不礙事不礙事,”諸老三連忙給自家娘子使了個眼色,“宋漪啊,你回來也好,許白的茶館有你打理,咱陸鎮就不愁沒有好茶吃啦。”
宋漪衝諸老三夫婦笑笑,便繼續掃地去了。
能回到這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小鎮,自然是許白和清淺的恩典。
宋漪很知足,或許自己隻不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什麼皇子、皇嗣,隻不過是別人曾強加給自己的鬧劇。
許白說,要自己去打理那間早已荒廢了的茶館,要自己去用餘生感恩陸鎮的老老少少。
是因為念著他們的情分,許白才留了宋漪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