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阿生倍加努力,轉眼間十年已過,阿生此時已經十七歲。十年間,日子一天天過,武功從內到外,從低到高,這一個過程是苦中帶甜的。
笛聲悠然而起,阿生便從稻田中趕忙趕回了家。
孤閑閣中,文冠早已做好了晚餐,見著阿生手中的稻穀說道:“又去沒病找病了。”
阿生笑了笑說道:“它要是沒病,我也找不出來不是,不過從今天看來這稻穀的收成幾年一定好。”
文冠放下碗筷說道:“我說的是你!這幾天天氣這麼涼,你就穿這麼幾件,也不怕著涼。”
阿生說道:“沒事,我還受得住。”
飯後,文冠問道:“《宣華經》你練得怎麼樣了?”
阿生答道:“還好,我隻是練了內功心法,因為這裏麵的招式我都不能練。”
文冠略帶傷感地說道:“這麼多年,苦了你了。好好練,對你一定會有幫助的。”
阿生說道:“有什麼苦的,熬過來了就過去了,我現在隻想著以後。”
“師父知道你想的是什麼。”
阿生笑了笑說道:“師父,你放心,心魔已除,幸虧有您,否則我的眼睛也感受不到清冽。”
文冠安慰地說道:“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師父隻是做了一個指引,關鍵還是你自己看得清,才能撥開迷霧始見心。”
阿生說道:“現在想起當初,仍有後怕,如果真的從此陷入迷途,真的算是一步錯步步錯。”
“你終於長大了。有些事你也都懂了,你還記得師父對你說過的話嗎?十年前。”
阿生取出長笛說道:“自然記得,師父教我的話我都記得。”
“我想聽聽你現在對師父當初的話的看法。”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昏黃的湖麵迎接著天邊遊雲,這麼愜意的情景在師徒二人看來悠閑中帶有些許灼心。
阿生撫摸著已經陪伴了他十年的笛說道:“師父教我不要被仇恨蒙蔽,不要從表麵來判定是非對錯,不要濫用武功。”
文冠說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以後的路上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師父隻是要叮囑你要冷靜沉著,忌衝動。你始終都不屬於這裏,待你練好了《宣華經》,也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
阿生驚異地說道:“師父?”
文冠說道:“你十年心心念念的不就是這件事嗎?師父真是嘮叨,又要說了,報仇隻是你這輩子要做的事之一,這件事不要用你一輩子去做,也不要把一輩子的賭注押在上麵,你的路還長,你要向遠看,你要向大看。十年了,你比師父預想的要優秀得多,認真,誠懇,謙虛。你陪了師父十年,該是走自己路的時候了!”
阿生低頭問道:“真的可以離開這裏嗎?真的要離開這裏嗎?”
文冠說道:“傻徒弟,你本就不屬於這裏,金麟豈是池中物,走吧,師父今生有你這麼一個徒弟就知足了,別丟師父的臉啊。”
阿生高聲說道:“師父,如果能離開這裏,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外麵雖然可能不如博英門好,但是人生總要去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
文冠略微苦笑地說道:“外麵?如果我想走我早就離開這裏了。隻是心在這裏,人在哪就沒那麼重要了。你還小,心中萬丈豪情,但是也會有遇到柔情的那一天。”
阿生疑惑地說道:“師父,您的意思是?”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愧對自己良心就好了。有時想太多真的是牽絆。”
阿生看著駝背的文冠,從前想著這麼一個佝僂邋遢的人怎麼會起這麼一個書生的名字,十年下來,他才知道師父就是一個鬱鬱不得誌的書生,他的想法和的理想埋得很深,但是阿生知道那些事在文冠心中的位置在哪。師父心中牽念,一是武學,文冠真的是愛好武學,每天也是把武學當成聖學一般,他不容許有人玷汙武學,似乎博英門的人都是這樣的,這裏的人把練習武功當做是強身健體的事情,從來沒有過比武的事情出現,在他們眼裏,武功從來不算是一種武器,隻是一種喜好。文冠更是把這種喜好尊崇為極致,極為尊重,阿生看著文冠一招一式都是極其標準,從不馬虎。更重要的是文冠極其看中習武之人的用心,言語之間可以得知文冠極其厭惡利用武功來謀取利益之人,在他心中那是對武功極其不可容忍的玷汙。
像師父這樣的人就在這裏生活,外麵那血腥嘈雜的世界不適合師父這樣的人。或許這也是師父不想離開這裏的原因之一,否則師父真是要被活活氣死。
原來從外表真的看不來人的內心。
阿生有時慶幸自己能有這樣的一位師父,心淨無塵卻懂著世俗,不厭惡世俗,不離棄世俗,雖不喜歡,但是理解。
師父心中的第二個牽念或許就隻有他知道了,他眼中的愁思永遠都是那麼濃密,讓人看不清他心意的歸屬。
十年間,阿生問過文冠是否好奇過外麵的世界,文冠笑了。阿生感覺到文冠心中壓抑著一團火。
有一種人就是外表越冷靜而內心越火熱。
阿生認為文冠就是這麼一種人,他將他的憂愁都埋在心底,化為一杯愁緒。文冠有時也會主動問阿生外麵的世界如何,說著說著他就笑了,再問,他又笑。
阿生不懂這一層偽裝。文冠的笑是給自己看的,仿佛在告訴自己“一笑置之”即可。可是當你發現自己被困住的時候,你就會感知到這風可以飛向外麵,水也可以流向外麵,而自己卻受困於這裏。
阿生看著文冠舉起了笛,宛轉悠揚的笛聲響起,燃燒了人無窮無盡的思緒,越燒越濃烈,空氣中那種愁情飄轉在孤閑閣前的江麵上。孤閑閣,孤閑閣?孤閑閣!
想起能夠離開這個地方,阿生並沒有那麼欣喜,因為在這裏十年,都是血和汗的記憶,那些身心煎熬的日子都在這個地方。一旦走出去,就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十年,與師父相依為命;十年,與孤閑相守為依。
夕陽西下,明天的朝陽依然耀眼。
翌日清晨,阿生早早起來就開始練劍,那是文冠為他打造的一把鐵劍,其實就是一根鐵棍,因為在博英門不許出現劍等兵器,所以在這裏與世無爭的地方,以棍代劍,隻是無奈之舉。阿生左手舞劍,行雲流水,矯若驚龍,完全一氣嗬成。文冠看在眼裏,滿意在心頭。
文冠掌聲落下,明朗地說道:“劍術的最高境界就是人劍合一,那時,劍就是你的一部分,靈活卻不隨意,規矩卻不死板。”
阿生落下劍說道:“可是總覺得缺少點什麼。”
文冠說道:“慢慢來,別著急,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走。還有,將來到了外麵,記得不要和別人比,別人有別人的路,你有你的路,所以處事泰然安然方能長久,否則看人家過活會失去自己的,不值得。”
阿生問道:“師父,我要走嗎?”
文冠說道:“快了,看起來平靜的湖麵其實早已波濤暗湧,你還年輕,即使在這裏十年,你也就隻是和我在一起,一門心思的學武練劍,了解的事情太少了。世事難料,那是因為人心難料,記得,人心是這世上最難以捉摸卻也是最好捉摸的東西。”
阿生疑惑地問道:“最難以捉摸卻最好捉摸?什麼意思?師父,您每一次都說得這麼高深,我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