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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嬋娟怎麼磨問,樂中平隻是笑而不答,道:“你們兩個,哪個唱支曲子來聽?”
兩人又有些相爭,都要先唱,最後還是樂中平指了指嬋娟,讓她先唱。嬋娟喜上眉梢,當下站起身來,取過一邊的琵琶,彈唱了一曲,聲音倒是婉轉動聽,隻是詞曲都有些俗豔。
陸正見樂先生閉著眼睛似聽得十分入神,末了還拍手讚道:“姑娘的嗓子真好。”其餘卻不多話了。
嬋娟久在風塵,哪能瞧不出客人的心思,一首曲子下來,卻隻說人家嗓子好,知道唱的不討人喜歡,心中失落之下,臉上也有些掛不住。要說唱曲子,她在春風樓裏屬第二,卻是沒人敢數第一的,隻是沒想到眼前的這位樂相公眼光似是極高,看來自己怎麼唱也是枉然了。
嬋娟放好琵琶,款款上前道:“相公聽得不樂,嬋娟告罪了。”一旁的雪瑩卻來了精神,道:“樂相公,讓我給你唱一支吧!”
樂中平笑道:“且不忙,夥計到了,咱們先試出你臉上是不是塗了粉。”
話音剛落,敲門三下,那夥計推門進來,手中拎著一隻食盒子,上前行了禮道:“爺,都辦好了。”
雪瑩道:“哎呦,樂相公,你是能掐會算嗎,怎麼知道他就在門口了。”
樂中平笑笑,指指桌子,道:“放下吧,有勞你了!”
那夥計忙不迭的道:“哪兒的話,爺您折煞小的。”說著將那食盒子打開了,從裏麵拿出兩碗餛飩放在桌上,那餛飩剛出鍋,正熱氣騰騰,飄散出一股香味。
樂中平滿意的點點頭,遞過去一塊銀子,那夥計千恩萬謝下去了。
眾人都不解其意,樂中平看著雪瑩,笑道:“雪瑩姑娘,這是為你買的,趁熱吃了吧!”又轉頭道:“嬋娟姑娘,剛才唱曲也累了,不如相陪一碗,如何?”
兩位姑娘麵麵相覷,一時都有些荒誕之感。雪瑩眨眨眼睛問道:“樂相公,您這是什麼意思?”
樂中平笑道:“剛才不是說要看看你是不是塗了粉嗎?這便是我想出的辦法呀,掐你的臉總是不大好,但是隻要將這熱乎乎的餛飩吃了,出了汗一擦,不就知道你是不是塗了粉了嗎?”
原來樂中平竟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陸正覺得好笑,樂先生真會使壞,簡直就跟九哥一樣,這種辦法也虧他想得出來。雪瑩聽罷,也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樂相公,你可真壞,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捉弄我們。”
嬋娟亦笑道:“樂相公,你讓我也吃,莫非也懷疑我的臉上也塗了粉嗎?”
樂中平笑嘻嘻道:“怎麼,兩位姑娘是不敢了嗎?”
雪瑩眸子生光,道:“怎麼不敢?”倒是嬋娟有些遲疑,嬉鬧之中,雪瑩和嬋娟都開始吃其餛飩來。那餛飩才剛出鍋,剛沒吃幾個,兩人額頭就冒出汗珠來,等到一碗餛飩吃得差不多了,臉上已有大顆的汗珠落下來了,兩人愛惜妝容,都不約而同拿出絲絹手帕來擦拭。
樂中平看得仔細,雪瑩拿手帕一擦,臉上卻是更白了幾分,還隱約透出一絲紅暈來,顯然並沒有塗什麼粉。倒是嬋娟臉上這一抹,卻露出兩道粉痕來。
樂中平拍手大笑,雪瑩更是眼中秋波流轉,道:“樂相公,你看我倒是塗了粉沒有?”說著,眼睛往嬋娟那兒一挑。嬋娟趕緊別轉過去,一臉的害臊。
樂中平起身道:“兩位姑娘真是妙人。剛才樂某跟你們開了個小小玩笑,冒昧之處,還望見諒。剛才嬋娟姑娘唱了首曲子,很是動聽。樂某見這裏擺著一張琴,索性也彈奏一曲,當作回贈兩位姑娘。”
雪瑩和嬋娟沒想到他還能彈琴,更覺得他是個妙人,當下一起拍手,請樂中平彈奏來聽。樂中平一整衣裳,走到那張古琴前麵落座,伸手隨意一撥,察知音色,調撥了幾根絲弦,這才開始彈奏起來。
雪瑩和嬋娟在琴上均有些造詣,更深知風月場中,哪有幾個來尋歡作樂的男子是真懂琴音的,起初不以為意,隻當是湊趣罷了。待得弦音流泄,卻是紛紛露出極為震驚之色。
明月照身,樂中平從春風樓中走出,雙手背在身後,眼見明月在天,大地鋪滿月華,便踏著月色,向前走去。此時街上行人已少,陸正跟在樂中平身後,這一人一‘鬼’伴著這一輪月色前行,很有些飄逸動人。
陸正道:“樂先生,你以後可不能隨意在這人間彈琴,會把人嚇死的。”
原來就在剛才樂中平彈起琴來,才撥動三兩個音,便有一片空靈奇妙從琴音之中衍化而出,雪瑩和嬋娟都是心中一空,這琴音好似有著無比魔力一般,讓她們都被吸引過去。
隨著樂先生雙手撥動,陸正聽得真切,這是樂先生最愛的曲子,叫做《幽蘭》。乃是以羽音為主,商音為變,指法勾挑兼用,展現的是一株幽蘭生於溪雲四起的幽穀之中,高潔淡雅,令人聞之忘俗。
此曲陸正聽過樂先生彈奏過許多次,此時再聞仍是令他陶醉不已,更不用說雪瑩和嬋娟了,已經完全是癡癡傻傻之狀了。
樂先生的琴音,可是能讓百花一夜盡放,鳴蟲落塵。
等到一曲彈完,樂中平向雪瑩和嬋娟作揖拜別,兩人都尚未回過神來。樂中平自行推門而出,卻見整座春風樓鴉雀無聲,樓上樓下人人都是凝耳細聽之狀,盡數陶醉在琴音之中,樂中平一直走到樓下,也無人反應過來。
走在長街上,樂中平道:“陸正,接下來咱們去哪兒?”
陸正想了想道:“去青龍寺吧。”
樂中平邊走邊問道:“怎麼,現在心裏不怯了嗎?”
陸正點點頭,嗯了一聲,忽然回過神來,道:“哦,樂先生你早知道我剛才不去青龍寺是心裏有些膽怯嗎?”
樂中平嗬嗬一笑,道:“人心柔弱,正是惻隱之發。你見到那幾個惡人天雷殛頂而死,不也是心生同情嗎?近鄉情怯,也是人之常情。”
陸正道:“我現在想明白了,我可不是真的同情他們。隻是覺得如果自己也要麵對那種天雷,想起來有些害怕,所以才會這樣。”
樂中平笑道:“天威之下,生靈柔弱。心中生出恐懼驚悚,那是最自然不過,隻是你將自己放到那夥惡人一道,那豈不是糊塗了嗎?他們幾人遭手雷劈之罰,是其惡跡自召,是為惡之報。你又沒做惡事,害怕什麼!”
陸正道:“我現在當然明白過來了,就如射禮一樣,要收攝住自己的心念,該同情的同情,不該同情的別瞎同情,不然心就是真的瞎了,老師教過這個道理的。所以我先在也不怕去青龍寺了,之前心裏也是莫名的害怕看見明空,但仔細一想,其實我是很想早點見到明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