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穎大為惱怒,轉頭望向窗外,不去理他。郭衙內卻似乎並不在意,隻要能坐在桌前,有美相望,便已心滿意足。石雙城心道:“這個什麼衙內,十足是個無賴,要不要我替阿穎姑娘打發他?”
坐了一會兒,郭衙內似覺有些冷場,當下向石雙城拱手問道:“這位兄台,麵生得很啊,似乎不是本地人。”石雙城冷冷地道:“不是。”
郭衙內有些無趣,當下又去向阿穎搭訕,笑道:“姑娘美若天仙,當真把江都城中的所有女子都比下去了。今日郭某有緣得見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阿穎哼了一聲,卻不理他。郭衙內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他往日出入這些青樓妓院,向來被人奉承慣了,何曾受此冷落,伸手在桌上一拍,冷笑道:“在江都這個地方,我郭某隻要跺跺腳,地也要顫三顫。姑娘,我可是再三以禮相待,莫非你當真不給郭某麵子?”
正在此時,一個下人悄悄走了進來,伸手扯了扯郭衙內的衣襟。郭衙內回頭喝道:“鬼鬼祟祟地做什麼?”那下人卻不說話,擠眉弄眼,連使眼色,郭衙內卻不解其意,心頭火起,一個耳光搧過去,罵道:“你啞了還是瘋了?”
那下人伸手捂著臉,仍是不敢做聲,向阿穎那邊指指,又擺了擺手。郭衙內不耐煩道:“去去,別打攪老子喝酒。”那下人甚是著急,卻又無計可施。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忽聽樓下人聲紛亂,跟著有人喝道:“江都縣令到此巡查,閑雜人等回避!”那老鴇慌了,急忙下樓迎接。郭衙內皺著眉道:“我爹爹到這裏做什麼,莫非他也要來喝花酒麼?”阿穎卻舉杯向石雙城勸酒,淺笑盈盈,就當沒聽到樓下的喧鬧聲一樣。
過了片刻,卻進來幾個衙役,喝道:“是誰在這裏搗亂?”老鴇跟在後麵,卻低頭不敢說話。石雙城微微一笑,視而不見,舉杯說道:“大好良宵,卻被鼠輩擾了清興,還盼姑娘不要介意。”阿穎笑道:“這個江都縣什麼都好,就是夜裏太冷清。不是說雞犬相聞麼,怎麼卻聽不見狗兒叫?他們這個縣令是怎麼當的?”
那兩個衙役麵色尷尬,悄悄對著郭衙內使眼色。郭衙內卻不大耐煩,皺眉道:“今天你們是怎麼了,個個吃錯藥了,眼神就跟那烏雞似的。喂,你們來得正好,這裏有人搗亂,不讓本少爺盡興,你們把他帶出去,好好招呼。”說著伸手指著石雙城。
石雙城卻不做聲,隻是冷笑。阿穎卻道:“偌大個江都縣,怎麼連條狗都沒有?算了,沒有真狗,就請這位郭衙內學幾聲狗叫,倒也有趣。”郭衙內大怒,罵道:“你這臭小娘……”一句話沒罵完,那兩個衙役大驚,一擁而上,掩住他口,橫拖直拽,將郭衙內架了出去。石雙城不禁看得呆了。
他行走江湖非止一日,見到官府欺壓百姓,作威作福慣了,卻沒想到江都縣的吏治,大是不同。這個看起來平日裏橫行不法的郭衙內,竟被縣衙裏的衙役拿下,倒當真是件稀奇事。
正自訝異,又有一樁更稀奇古怪的事出現。那郭衙內被架出花樓不久,樓下忽然傳來大聲小聲的狗叫。阿穎聽了,格格直笑。石雙城聽得呆了,原來哪裏是什麼狗叫,卻是江都縣自縣令以下,各位師爺,隨行衙役,還有那不可一世的郭衙內,人人努力學狗叫。學得惟妙惟肖,有大狗叫,有小狗叫,也有公狗,也有母狗,當真叫得好不熱鬧!
阿穎隻笑得前仰後合,花容失色。石雙城卻隻覺得哭笑不得,歎道:“當真奇哉怪也,這個江都縣的風俗,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阿穎笑得夠了,擺了擺手,說道:“好啦,好啦,別再叫了。我可笑不動啦。”她身旁一個仆役轉身出屋,向樓下吩咐了幾句。片刻之間,萬花樓又再恢複寧靜。
石雙城望著阿穎,問道:“姑娘當真神通廣大,竟能不動聲色的讓一縣父母官為你學狗叫,隻怕當今天下,也沒有幾人能做到。”阿穎笑道:“我隻讓那郭衙內學狗叫,又沒讓別的人也去學。唉,算了,今天的興致,都被這些人破壞了。”石雙城道:“雖然你不肯透露自己的來曆,但在下也猜得到姑娘的身份,必然十分尊貴。”
阿穎淡淡一笑,說道:“恩公見笑了。”石雙城道:“在下雖然在煙雨亭中出手,替姑娘打發了幾個小賊,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一直掛在嘴上。”
阿穎道:“嗯,不過,小女還有一事,想要相詢。”石雙城道:“姑娘請講。”
阿穎歎了口氣,說道:“雖然我不知你究竟是什麼樣人,但既然持有焦葉大師的焦尾琴,想必還有另一件物事,也在你身上。”
石雙城心念急轉,麵上卻不露聲色,笑道:“不知姑娘意下何指?”
阿穎道:“焦葉大師從邊關而來,帶有一封書信,卻是要交給小女。不知石公子可曾見到?”
石雙城見她終於提到正題,當下正色道:“此事重大,請恕在下難以回答。”